薛朗咬牙,勉強道:“圣人所慮者,立長或立賢。此事唯有圣人乾綱獨斷方才是解局之法,旁人無有置喙之余地。”
圣人神莫測的看他一眼,一掃方才的一派慈祥,繼續問道:“若是讓你來選,大郎、二郎,你選誰?長或賢,當如何?”
薛朗一怔,咬牙不語。圣人冷哼一聲,道:“答!若你不答,或是敷衍了事,朕便著平與你和離,另為擇駙馬!”
臥槽!
先前薛朗還在吐槽圣人不像個皇帝,這會兒,什麼槽點都沒有了,心頭只有憤怒與無力——
果然不愧是大唐的開國帝王,這帝王心玩的。原來圣人并不是不會做皇帝,他只是很用帝王心對付自家人,這會兒為了迫薛朗說話便果斷用上了。只不知圣人這話是真有此打算還是只是嚇唬薛朗?
薛朗心里有些嘀咕。圣人一哼,道:“朕金口玉言,說話算話。速速誠實道來,朕便赦免你無罪,放你歸家!”
得兒,圣人把選擇題都給他出好了!這還用問嗎?反正最壞也不過是一死!
薛朗整整神,道:“既然圣人問,那臣便論上一論!”
“講!”
圣人頷首,等著薛朗的下文。薛朗道:“若是讓臣選,為家國社稷計,首選二郎!”
圣人不置可否,只神莫測的點點頭,道:“愿聞其詳!”
薛朗道:“論為君之道,古之先賢已有著述,孔圣人曾言道,居上位者,為政以德,唯才是舉,以民為本。德為先,民為本,人為基。究其本,在于選賢用能。恕臣直言,這天下雖說是一家之天下,卻也是天下人之天下。皇帝是否稱職,很簡單,看治下之民生活得是否安好便。圣人以為然否?”
圣人點點頭,道:“確實如此。”
薛朗續道:“好的政策也要好的人才來施行才能有錦上添花之效。若是施行政策人不合適,往往好事會變壞事。若論選賢用能,太子與秦王,當屬秦王為勝!縱觀二人邊之近臣,太子東宮能拿出手的臣子,除了圣人選派任職東宮之老臣,太子手下,可還有幾位驚才絕艷之輩?而秦王邊,文臣武將,人才濟濟。若論選賢用能之道,太子遠遠不及秦王也!”
圣人一怔,若有所思。
薛朗繼續道:“大唐國本初立,政、政策、制度等,圣人雖然打下基,然恕臣直言,或還有不足之,需在實踐中改進。圣人以為,能做好此事者,太子與秦王,何人更加合適?何人會做地更加出?”
圣人不語,表諱莫如深。
薛朗也不需要他回答,而是繼續道:“如今天下,各路反王多已平定,不足為慮。對大唐來說,可慮者唯有突厥!臣敢斷言,我大唐若要國本穩固,國祚綿延,不平突厥是絕對不行的!然而,在對待突厥一事上,太子與秦王之策,就臣個人來說,更加看好秦王!太子之策,太過綿懦弱,未戰先怯。所謂上有行下必效焉,若連為君者都懼怕突厥,未戰先怯,又從何要求治下百姓英勇抗敵?一味綿,一味只知求和,非常遠之道,長此以往,國將不國!”
圣人面驚容,顯然是因為薛朗的言辭,頗為震。
薛朗道:“臣不知旁人評判為君者是否合格的標準是什麼,然而,在臣這里,只有這兩個標準!是否能選賢用能,是否敢為人先!若為君者備此兩點,那一個民族、一個國家便不會亡!若是失了敢為天下先、敢于擔當重任之勇氣與決心,那這個民族與國家也不過是名存實亡,日落西山,命不久矣。”
圣人悚然一驚。薛朗道:“于臣來說,只這兩點便行。但于圣人來說,手心手背皆是。圣人乃開國之君,圣人今日之選擇,乃是后世參照的標準,理當慎重。”
圣人面現愁容,道:“朕所憂慮者,便是為此。若朕選了二郎,后世子孫為了皇位之爭,定當腥風雨,骨相殘;若選了大郎……嫡長子繼位,天經地義,后世子孫若能效仿,天家也能些紛爭。”
所以,這就是站的角度不同!薛朗所站的角度為公,圣人的角度為私。家天下、家天下,這天下終歸是李唐的天下,不是天下人的天下。圣人立儲,不可能只考慮才能。
薛朗也不想再說,一切只看圣人自己的選擇。
圣人沒再繼續坐在床上,而是站了起來,在狹小的牢房來回踱步。薛朗靜靜地站立一旁,不言不語,只等圣人決斷。
圣人踱步半天,突然停住,問道:“若選二郎,大郎當如何?”
薛朗咬咬牙,冷酷的道:“殺之!”
“混賬!”
圣人心頭一驚,忍不住叱責一聲。薛朗低頭拱手認錯,半點兒都不帶猶豫的。圣人頹然一嘆,停下腳步,哀聲問道:“大郎與二郎……不能共存否?”
薛朗道:“事涉皇位,事關天下,天無二日?,人不二主,不能共存!”
圣人一窒,無言以對。薛朗道:“稟圣人,除此之外,臣尚有一句諫言。”
“講!”
“喏!”
薛朗道:“黨爭誤國。”
圣人面一變,在牢房連續走了幾圈,恍然問道:“大郎、二郎可曾擾你與平?”
薛朗道:“秦王不曾,太子約莫晦提過。”
圣人不置可否,只點點頭,也不說什麼時候放薛朗出去,表高深莫測的看了薛朗一會兒,嘆了口氣,道:“平非尋常婦人,你既已娶了,如今又要與有孩兒,當好好待。”
薛朗連忙道:“岳父大人盡可放心,小婿知道該怎麼做。”
圣人略略頷首,不再多言,就如他來時一般,輕車從簡的回宮去。第二日,平公主進宮例行求時,圣人并未見,而是著人宣布了數道手敕——
芮國公薛朗沖撞圣人,以下犯上,著去職流放越州,小懲大誡,以儆效尤。
敕封江臨為蘇州總管,總領蘇州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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