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

群山之下。

一間間臨時搭建的窩棚外，一個個災民全都翹首看著站在一塊石頭上的男人。

那是一個翩翩的年，只是穿著一簡單的布，但是整個人上卻是顯著無比的英武和睿智之氣。

剛剛他們還有些不安，因為在來到了這里之后，雖然有了吃食，可是卻被錦衛給看管了起來，每一個人都經過了嚴的搜查和盤問，甚至還有四個人被拖了出去，還多了一些殘廢的老兵，這讓他們有些害怕。

但是在見到了這個年之后，他們便不在害怕了，因為帶他們來的那個大人和他們說，這個年是白侯。

是那個擊敗了蒙元人，保護了千上萬大夏子民的英雄。

他們安定了下來，一雙雙眼睛都地盯著寧修，不知道他會說些什麼。

寧修卻有些不敢看這一雙雙期待的眼睛。

因為一個個雖然換上了新的服，吃了幾頓飽飯，但是還是難掩臉上的菜。

這不讓他想起了前世那些在山區的百姓。

這個世界在一些地方很繁榮，蘇州的繡、杭州的，一套上好的錦服就要上萬兩白銀，那些巨富高在青樓夜宿花魁就要上千兩的銀子。

但是他們卻吃不上飯。

世界的繁華，和他們并無關系。

“這一切都會改變的。”寧修的心中涌上了濃濃的自責，前世作為組織培養出來的絕對英，他一輩子都在為了偉大的事業斗。

來到這個世界之后，或許是因為格格不，或許是前世太累了。

他那十年，只是當了個咸魚，只想著自己富貴平安。

可現在看著這些人，他心中的自責濃的幾乎化不開。

前世，為了貧，那麼多的黨員干部斗在一線，不怕吃苦，不怕流汗，甚至有好多好多犧牲在了那片沒有硝煙的戰場上。

而自己卻閑了十年。

自己對不起自己的份！

“如果我早點開始，或許這個世界早已經改變了。”寧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心頭的雜念祛除。

過去無可挽回，現在可以斗。

栽一棵樹最好的時間是十年前，其次是現在。

“各位！”寧修站在那塊石頭上，雄渾的力激，他的聲音竟是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之中，他大聲地說道：“今天來這里，想來大家已經知道了我的份，我有什麼，便和大家說些什麼了。”

頓了頓后，他的目掃過那一張張淳樸的臉龐，然后拋出了一個駭人聽聞的消息：“國庫里的存糧，只夠各位吃五十天的！”

這句話不亞于一顆炸彈落人群，剛剛還滿懷期待的眾人，頃刻間了起來。

在一邊看著的趙極也是愣了一下，謝眺更是出了一的冷汗。

這種話和災民說，是容易出子的啊！

陛下可還在這呢！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要開口說話，可沒想到趙極的眼中卻是閃過了一抹，拉住了他。

謝眺滿心的不解，但是也只好垂下了頭，可是手臂卻微微地抖了起來。

“寧公子，你要干什麼啊……”他在心中張地說道。

而比他更張的，是那些災民。

“朝廷是要趕我們走嗎？”

“蒼天大老爺啊！我們真的不能再走了！現在回去我們全都得死！”

“白侯！求求您了！千萬不要讓陛下把我們趕走啊！我們什麼苦都能吃，我們什麼活都能干！”

嘩嘩啦啦的，這些工匠跪倒了一大片。

寧修看在眼中，突然深吸了一口氣，雙眼中閃過了灼灼的華，接著他吐氣開聲，一聲大喊，竟是傳遍四野。

“不要跪！”

雄渾的力裹挾著一浩然之氣，沖進了眾人的耳中，這些人一時失神，竟是一個也沒有跪下去。

謝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趙極卻是瞇起眼笑了起來。

那些工匠有些茫然地看向寧修，寧修此刻也在看著他們。

“陛下想要從南直隸周圍的州府，還有外省調糧，但是困難重重。”

這些工匠的眼中出了不可置信的神。

寧修看著他們一臉的不解，大聲地說道。

“為什麼會這樣？因為那些貪和大族勾結，那些商人又找他們做靠山！他們抓住了這個機會，拼命地提高糧價！他們不管你們會不會被死！他們只看中手中的錢！”

“因為有那些貪和大族做靠山，他們甚至連皇命也不愿意遵從！”

這番解釋一出，工匠們的眼中不出了一抹絕，在他們的淳樸的觀念之中，皇帝就是可以統領一切的存在，若是換了一個人和他們說這些，他們是一萬個不相信。

可是此時此刻站在這里的是寧修，是那個即便是在山之中也聽過的抗元英雄白侯。

可越是相信寧修，他們便越是絕。

千里迢迢地來到了皇城所在，卻發現連皇帝竟然都無法救他們。

那他們還有什麼地方可去？

寧修看著似乎有些絕了的眾人，心中也是閃過了一抹痛楚，那種無奈的悲哀，看的他心在滴。

他沉了沉聲音道：“各位，我想你們一路走來，應該深有會了，那些家里有那麼多閑錢的地主，寧愿把酒爛掉喂狗，也不愿意送給各位！”

“我想大家都知道，我和蒙元人過手！蒙元人殘暴啊，他們會搶掠我們的邊民，屠殺我們的百姓，沒有高過馬背的孩子被他們搶走去做奴隸！我們的人被他們抓去肆意辱。而高過馬背的青壯則被他們趕盡殺絕！”

“他們如此的殘暴！他們各個都該死！”

這些匠人們的眼中又流出了憤怒，他們雖然不知道寧修為什麼又轉到了蒙元人的上，雖然他們自己似乎已經是前路未卜了，但是這些淳樸的人，卻還是會為了那和他們數千里之遙的燕云十六州百姓哀悼，會為了他們憤怒。

寧修一時之間幾乎說不下去了，這就是大夏的百姓，如此的淳樸，或許他們會有些小小的詐，那是小市民，小村民的一種詐。

為了蠅頭小利而斤斤計較，被那些所謂的天之驕子嘲笑，但是那都是無可奈何！

如果能夠一擲千金，誰會錙銖必較？

若不是真的活不下去了，誰會為了一粒米而打的頭破流？

“要讓著世界，在沒有迫，人人都做那自由人！”寧修在心中輕輕地念著那前世不知道重復了多次的誓言，然后再次說道。

“各位，今天我不是要說蒙元人，我要說的是，即便是像他們那般殘暴的人，都不會坐實自己的同胞死！他們會為了他們的親人，冒死來犯我們的邊境！”

“可平日里我們一口一個老爺，一口一個縣尊著的人呢？他們卻在大發國難財！卻在仗著自己有后臺對抗朝廷！”

“他們為了那些白的銀子，黃的金子，寧愿看著自己的同胞死！”

“可他們忘了，他們的糧食是從哪里來的！他們自己不去種地，可收獲的糧食卻比佃戶一家吃的還要多！他們坐著的座椅板凳，都是出自各位這樣的人的手中！”

“他們伏在我們的上吸！竟然在災難的時候都不愿意吐出來一點還給我們！”

“他們……”寧修說到了此，心跳也不加速了起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狠狠地吐出了一句話。

“他們，比蒙元人還要該死！”

寧修的這番話，終于在這一刻點題了。

而也就是在這一刻，那些工匠們，他們那還有迷茫的眼睛中，也亮起了點點的亮。

他們之前并不是太過思考過這些問題，只是覺得好好干活，就能夠得到自己應得的。

他們也不是佃戶，不是第一線被迫的人，他們對地主的仇視也不是那麼的深沉。

可是經過寧修的這一番話，他們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那就是，那些地主老財，明明什麼都不創造，憑什麼過得比他們好？

為什麼他們憑本事吃飯，在大災之年卻吃不上飯。

而那些什麼都不用做的人，卻依舊在這樣的年歲里面，可以錦玉食？

如果是這樣也就算了，可聽寧修這麼一說，他們忽然明白過來了，那些被囤積在那些地主老財手中的糧食，都是和他們遭遇差不多的農人種出來的。

那都是他們的鄰居，是他們一起喝酒的好友。

是他們悉的人。

他們中關系好的人，也都親如兄弟，甚至好多就是兄弟。

可是自己兄弟好友創造出來的東西，被那些家伙占有了不說，他們現在已經快要活不下去了，這些人甚至連本就該屬于他們的東西，都不愿意還回來哪怕一點點去救他們的命！

憑什麼！

雖然這個意識還比較朦朧，沒有讀過書，很獨立思考，只知道埋頭干活的他們，這時只是捕捉到了一朦朧的仇恨。

但是卻已經松他們腦海中的一些錮的東西。

一邊的趙極，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攥了雙拳。

“就是他娘的這個道理，當初咱給地主家種地放牛，可是天殺的自己卻吃不起飯！這是什麼道理！活都是咱干的，福卻是他們了！憑什麼！”

本該被皇帝陛下這番話震驚了的謝眺，這個時候卻似乎沒有聽見趙極的話，他定定地看著那個站在石頭上，一布的影，眼眶之中盈出了點點淚。

他曾經聽過秦若曦談及自由。

他曾經向往自由。

可他其實心中也很模糊。

而在這一刻，他似乎找到了為什麼他要自由。

他看著那道年的影，只聽得那年用幾乎震耳聾般的聲音喊道。

“天下的財富是天下人創造的，憑什麼被數人占有！”

“那些貪污吏！那些世家門閥！”

“他們的吃穿皆由我們所產，卻比誰都要瞧不起我們。”

“他們的金銀皆是得之我們，他們卻盡數從我們的手中奪走，返回給我們一些可憐的工錢，卻說是對我們的恩賜！”

“這一切，不公平！”

“而現在！我們要把這一切奪回來！”

震耳聾的聲音傳遍四野，響徹天際，也炸響在此刻每一個人的心頭。

這些匠人只覺得一從未有過的豪氣在膛之中震，可是其中仍有冷靜的人，敏銳地捕捉到了些什麼。

“可……可我們憑什麼呢？”

這句話一出，給緒高漲的眾人頭上了一瓢冷水。

的確，他們憑什麼呢？

剛才白侯也說了，這些人就連朝廷都可以對抗，他們不過是些匠人，是這些人眼中的賤民，就算是這些都是本該屬于他們的，那他們又靠什麼奪回來呢？

寧修知道這是必然有人要發問的，但是他幾乎是沒有半點猶豫地說道：“就憑這個！”

說話之間，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烏黑的東西。

眾人全都疑不解地看著那東西，不明白那個黑蛋能做些什麼？

謝眺也是有些迷茫。

卻聽得邊的趙極和他說道：“把耳朵堵上。”

“啊？”謝眺沒反應過來，寧修就已經拉開了那黑蛋的上的一個裝置，接著寧修朝著遠一個無人的土包扔去。

可以開弓，讓箭矢越二百丈，中蒙元大帥的力量，帶著那讓人不解的東西劃過天璣，落在了那土包上。

眾人的目隨之落下，然后便見到了那黑蛋頃刻間炸開。

那土包也在瞬間被夷為平地！

轟！

仿若雷霆在平地炸響一般，即便是隔著一百多米，謝眺依舊覺得似乎有猛在他的耳邊咆哮一般。

他的耳朵有些嗡鳴，可他卻顧不得這些了，只是呆呆地看著那被炸飛的土包，滿眼的震驚。

那些匠人們都傻了，不知道是誰當先了一聲。

“是神罰！”

“沒錯，是神罰！”

接著山呼海嘯般的聲音響起，這些人便要跪倒下去。

但就在這個時候，寧修再次大喊了一聲：“不要跪！”

這一聲落下，那些一直默不作聲，卻早已經攥了雙拳的老兵霍然站起，大聲喊道：“不要跪！”

數百人的吶喊和在一，比剛才的炸聲還要震耳聾。

那些匠人再次站住了，看向了那道年的影。

寧修看著他們，鄭重地說道：“這不是什麼神罰，這是人的力量！”

寧修手指向那些站起來的老兵，大聲說道：“這是他們做出來的，這個東西，做手雷！”

刷地一下，那些工匠皆是不可置信地會轉過頭去，看向那些面帶驕傲的老兵。

“天哪！這真是人能做出來的東西嗎！”

“這東西我們也能做嗎？”

站在隊列最前面的麻三笑道：“當然可以，我們都是些殘廢，也不是工匠，可是我們都做出來了！你們手腳健全，還有經驗，肯定可以做出更多更好的手雷的！”

“我們……我們真的能做出神罰？”有人仍就有些不相信，因為那東西，看起來簡直不像是人間之，那分明是一道雷霆披在了那土包上！

那黑的東西，不過是封印著神罰的皿把？

“不是神罰！”但就在這個時候，寧修忽然再次大聲喊道：“這世上從沒有神靈！如果有，那我們自己，便是我們自己的神靈！”

“我們用自己的雙手創造了現在的一切！”

“是你們這樣的人，發明了鐮刀，讓莊稼變得容易收割。”

“是你們這樣的人，發明了水車，讓好多人干完的活，變了一個人就能干完！”

“你們發明了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這手雷不過也是一樣的事！”

“你們可以做出來！”

“也一定可以造出來！”

“因為你們是這個世界的基礎！”

“農民，養活了所有人。”

“你們，幫助了農民！”

“這世間的一切都是你們創造，所有的榮華，都是建立在你們的基礎之上！”

“如果非要說有神罰！”

“那麼匠人和農民團結起來的力量，才是真正的神罰！”

話音落地，滿場寂靜，落針可聞。

之后在短暫的沉寂之后，是沖破了天際的歡呼！

寧修看著一個個神噴張的匠人，想著剛剛那些農人哭著喊著他們不再是牛馬的呼聲，他覺得自己又似乎回到了那個偉大的時代。

“工人和農民將再一次聯合起來。”

“紅的火焰，將焚燒這個世界的黑暗！”

寧修的眼睛輕輕閉上，然后又再度張開，他中憋悶了許久的憤怒化作了一浩然之氣緩緩吐出，隨之一同噴涌而出的，還有八個字。

“星火，終要開始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