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府。

孔宣坐在廳堂之，手中拿著一封信，正在讀著。

良久，他把那封信放了下去，嘆息了一聲道：“糊涂啊。”

信，是東林書院寄過來的，把發生在蘇州府的事說了一遍，并且說他們已經說新紙是有害人倫之舉，還請孔宣為他們站臺。

孔宣眉頭鎖，正巧這時候，他的一個小侍走了過來，一下子就坐在了孔宣的懷中，一雙蔥白玉手輕輕地將孔宣皺的眉頭趕散了。

“衍圣公，為何事煩憂啊？”

聽著子輕聲細語的聲音，孔宣的心好了一些，隨手將事和那子說了一遍，然后嘆息道：“這種沒有道理的事，老夫如何為他們站臺？”

“老爺。”那侍從旁邊的盤子中拿出了一塊糕點，送進了孔宣的口中，然后聲說道：“奴家不懂大事，但是老爺您是他們那邊的，自然要為他們說話啊。”

這侍的話很簡單也很煉，孔宣聽了進去，卻還是有些無奈道：“老夫也明白這個道理，現在白侯在天下間搞風搞雨，還提升了商人的地位，這樣下去，倫理綱常都不要了。”

“可是他弄出來的這個紙，的確是有益于讀書人的事，這老夫如何去說呢？”

那侍眨了眨眼睛道：“老爺，別的事奴家也不懂。奴家就知道，老爺總和奴家說，老爺喜歡傻傻的人，奴家就是這樣的人。可讀書人就不一樣了，一個個都賊著呢。如果天下人都讀書，他們就會胡思想，到時候就容易走火魔，不圣人規勸，到時候該如何是好啊。”

聽了這侍的話，孔宣的一雙老眼突然一震，他剛才沒有想到這件事。

現在國家獨尊儒才有了他們孔家的地位，那麼如果所有人都會讀書了，那麼會不會再出現一次百家爭鳴呢？那到時候，他們孔家還能有這樣的地位嗎？

“不行！老夫要進宮！”

一念及此，孔宣也不著急了起來，他趕把那侍放了下去，起就要往外走。

正在這個時候，王保保走了進來。

“衍圣公這是要去哪啊？”

孔宣微微瞇眼，不過還是微微一笑道：“王公來的正巧，老夫正要進宮，不知道陛下這時候在不在宮中？”

“陛下不在宮中。”王保保搖了搖頭道：“不過陛下和殿下我來請衍圣公。”

“嗯？”孔宣心頭一跳，不過臉上卻波瀾不驚地說道：“不知道陛下和殿下我何事啊？”

“沒什麼大事。”王保保笑道：“就是許久沒聽衍圣公講學了，這不是讓衍圣公去國子監講學嘛。”

“百都已經到了，就等著聆聽衍圣公的教誨了。”王保保頓了頓后說道：“對了，白侯也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衍圣公。”

孔宣聽到這個名字，心頭恨意頓生，他本來沒有什麼大志向，就想著當一輩子吉祥就完事了，可前幾日趙極任命他為國子監祭酒，卻把他心底的火給勾了起來。

但還沒等他幾天呢，國子監又取消了。

這都是怪白侯！

怪寧修那個家伙！

他是知道寧修的底細的，只是他不敢說，也不想說。

尤其是昨天他聽說，寧修又要弄什麼義務教育，京城那些賤民的孩子，竟然還有那些災民的孩子，都被聚攏在了四大書院進行免費的教學，他在心中便更是對寧修嗤之以鼻了。

他覺得寧修這般胡搞搞下去，本就蹦跶不了幾天了。

因為想搞這個，買紙就要一個天文數字，他不認為朝廷能負擔的起。

可現在寧修這個家伙竟然真的弄出來了便宜的紙，經過剛才那小侍的一提醒，孔宣覺得這是在斷他們的孔家的路呢！

故而此刻一聽王保保如此說，不住在心底冷笑一聲。

“你要是強按著老夫寫一些東西，老夫也就認了，現在竟然還想和老夫論道，你這是自取其辱！”

他在心底無聲地說了一句，臉上卻出了一抹溫和的微笑。

“早就聽說白侯學貫古今，今日老夫倒是要向白侯討教討教了。”

王保保微微一笑，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做了一個請手。

孔宣跟著王保保來到了外面，外面已經準備好了一輛馬車。

孔宣微微一愣道：“王公，這馬車怎麼有六個子？”

“這是制造局剛剛做出來的樣品，六馬車，現在只有陛下和殿下有，今天來請衍圣公，陛下特意讓我把這個給了我。”

“這如何使得。”孔宣連連搖頭道：“老夫如何敢施行這僭越之事。”

他上這麼說，可心底卻是另一番思量。

“如此花哨的東西，看起來好，可是如此龐大，如何轉彎？一會要是翻了車，老夫這一把老骨頭如何能得了？”

“衍圣公，這是陛下的恩典，何來僭越一說。”王保保似乎沒有看出孔宣的想法，依舊堅持道。

王保保如此說，孔宣一下子沒有了說辭，只好點頭道：“老夫謝恩。”

說罷有些不愿地上了車。

王保保看著孔宣的背影，依舊是笑呵呵的樣子，也隨之鉆上了馬車。

而孔宣一鉆上馬車，便驚訝了起來：“這，這為何如此暖和啊？”

他這是真的驚訝，現在已經冬了，今年的京城比往年要冷上許多，他在府都穿著大氅，可這車竟然溫暖如春。

這可真是奇了怪了。

王保保笑著解釋道：“因為這車里在燒蜂窩煤。”

“煤？”孔宣嚇了一跳，“這不是會熏壞人嗎？！制造局如何當差的！怎麼能把如此之獻給陛下！這……這老夫一會一定要參他們一本！干事就好好干工部的事，整天弄這些奇技巧，怎麼得了！”

王保保心中撇了撇，臉上卻是不聲，他笑著解釋道：“衍圣公有所不知，這蜂窩煤沒有什麼煙，而且這車做了爐子和煙囪，是白侯親手繪制的圖紙，不信你看，這里面一點煙塵都沒有。”

“而且，制造局也不歸工部管轄，而是陛下直管的。”

孔宣了個釘子，心中別扭的不行。

這寧修怎麼什麼都會？明明是個十惡不赦的人，可偏生他弄出來的東西……還都好。

就這麼一會，孔宣已經覺得自己的子都放松了下來，砸吧了兩下，中午吃的海樓的飯菜還有殘留的香味，那細鹽、那做法，都簡直了……

這寧修……

孔宣突然打了個寒戰，發現自己竟然在心中覺得寧修有些不錯了起來。

他趕把這個想法拋出了腦子，不過上卻是說道：“如此啊，老夫一會還真要和白侯好好討教討教了。”

王保保笑了笑沒有說話，可心底卻是無聲地冷笑。

“只怕討教之后，你就再也拿不起這個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