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

刑部尚書史可法面對著浙江布政使鄭泌昌正在審。

在他的對面，新任的刑部尚書史可法接過一邊筆吏遞過來的記錄，輕輕地吐了一口氣道：“罪員鄭泌昌，畫押吧。”

筆吏拿著那記錄走到了鄭泌昌的面前，鄭泌昌在上面畫押完畢，然后抬頭道：“史大人，罪員可以回去了吧。”

史可法看著一臉輕松的鄭泌昌，終于忍不住說道：“鄭泌昌，你難道一點也不覺得愧疚嗎！”

“史大人覺得罪員有什麼是應該愧疚的？”剛剛站起來的鄭泌昌又坐了回去。

“你！”史可法氣憤地說道：“你在浙江十年，貪墨了十萬兩銀子，是你俸祿的上百倍，你難道不應該到愧疚？”

“和士紳勾結，為了讓他們能夠賤買百姓的土地，竟然毀堤淹田，淹沒了九個縣的土地，往年能夠賣三兩白銀，可你毀堤淹田之后，做價只能到了一兩！”

“但就是這樣，你和那些鄉紳地主竟然還不知足，朝廷給的賑災兩款，你著不放，到最后竟然讓好多人的田地被那些地主用一個白面饅頭給換去了！”

“幾個白面饅頭，就換走了老百姓賴以生存的土地，你，鄭泌昌，你不覺得喪良心嗎！”

“你這等禽，憑什麼一點愧疚之心都沒有！”

史可法氣的口上下起伏不定，怒指著鄭泌昌。

鄭泌昌卻是微笑著說道：“史大人，文上繡的是禽，武將上繡的是，穿上了這服，我們誰不是冠禽呢？”

“你！”史可法被鄭泌昌氣的氣結無語，他這輩子還沒有見過如此不要臉之人。

鄭泌昌看著史可法的樣子，卻是又笑了笑道：“史大人，罪員有一句話還要告訴你，在場，你要學會和同塵。”

“我年輕的時候也似你這般，可是老實說，這天下是改變不了的，古往今來，皇帝換了無數個，那朝那代的員都在喊著為民請命，可是老百姓的日子是好不起來的。”

“所以不要為難自己，現在的那個侯爺，拿世家地主開刀，他功不了的，跟著他，早晚你們也要跟著倒霉。”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罪員今日話說到這里，”

說完這句話，鄭泌昌就要起朝著牢房走去。

史可法被他的歪理弄的七竅生煙，可是心中不知道怎地，卻浮現出了一抹懼怕。

一時之間竟然愣在了原地，任由那鄭泌昌向著牢房走去。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道聲音卻在史可法的后響起。

“鄭泌昌，你剛才說滿朝文武都是禽？”

聽到這道聲音，史可法的子一，回過頭去，趕施禮“太子殿下，侯爺。”

“起來吧。”趙雄英揮了揮手，史可法站起了道：“臣失職，讓這鄭泌昌竟然如此囂張……”

“無妨。”趙雄英微微一笑，目落在了鄭泌昌的上道：“鄭泌昌，你是鴻武三年的進士吧。”

“罪員是鴻武三年的二甲頭名。”鄭泌昌老老實實地跪在地上，但是面對著趙雄英和寧修，臉上卻也沒有驚慌的神。

“還是個傳臚。”趙雄英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冷喝道：“你也算是讀了一肚子的圣賢書，怎麼地敢如此說話！你這等人，雖然不想你能記得天地君親師，可你對的起天地良心嗎！！”

“你竟然連一愧疚都沒有！”

面對趙雄英的詰問，鄭泌昌扣首道：“殿下，罪員沒有什麼可慚愧的，罪員自認為，作為一省父母，我只是貪了這麼一點，應該已經算是非常好的了。”

“一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臣在浙江布政使的位子上三年，所用不過十萬兩，又如何算是貪呢？”

說到此，鄭泌昌抬起了頭，竟是直視著趙雄英道：“而且殿下，那第一筆銀子，可是浙江的吳家，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著我貪的啊。”

“我為朝廷重臣，一省大員，我所要做的事，所說的話，本沒有吳家好用。吳家在余杭做知縣的時候，吳家不發話，我連一個小吏都使喚不。”

“如此之下，我能夠保證每年朝廷的賦稅不缺，罪員認為，我已經是盡職盡責了。”

“至于說毀堤淹田，那是當初國庫艱辛，為了推行改稲為桑的國策，不得已為之。”

“那些百姓不愿意賣田，可田地不集中，生產的本又高，世家和紡織大戶又不肯出那麼多錢去買，朝廷又有嚴令。”

“罪員萬般無奈之下，只能苦一苦百姓了。”

“如果這也算是錯的話，那麼我大夏的員，就沒有一個干凈的了。”

“所以，罪員，沒有什麼好慚愧的。”

說到這里，鄭泌昌的聲音之中甚至帶出了一種大義凌然和委屈，

趙雄英被氣的一時之間也說不出話來。

一邊的史可法也是皺起了眉頭，他不喜歡、甚至是痛恨鄭泌昌的做法，可是他也是基層出，鄭泌昌的話讓他想起了當初自己當縣令的時候。

鐵打的吏員，百年的地主，千年的世家，流水的縣不和他們打好關系，真的是什麼都干不了。

你手下沒有一個人聽你的，總不能什麼都自己干吧。

那不現實，也做不到啊。

當初的他，也不是和當地的鄉紳有所妥協嗎？

至于毀堤淹田那件事，的確是天怒人怨，可是設地的想一想，朝廷政令又急，自己要是在那個位置，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去辦了。

一時之間，這天牢之中竟然是罕見的安靜了下來。

但就在這個時候，寧修忽然笑道：“鄭大人倒是好口才，明明是做了錯事，卻把自己說的如此大義凌然。”

“膽小怕事便是膽小怕事，明哲保便是明哲保，非要說什麼和同塵。”

“你說誰都是如此，那為什麼海汝峰敢上書彈劾王爺？”

“你說和同塵，那為什麼你的頂頭上司，兩江總督胡汝貞卻是干干凈凈？”

“你為一省父母，你向上可以求助總督胡大人，向下可以直接調臬司衙門的兵馬，再不濟你也可以上書陳奏，實回復浙江的況，陛下難道是那等不開明的君主？”

“說什麼朝廷催促，你無非就是為了你的仕途，無非是為了政績！！”

“說什麼世家拿著刀架在你的脖子上著你貪，無非是你弱無剛，無非是你想吃著朝廷的俸祿，又想好世家！”

“再苦一苦百姓！你不就是看著百姓弱可欺！”

“你臬司衙門的兵，不敢刀去砍世家鄉紳，卻敢去掘大堤！”

“你這樣的人，還有臉說自己委屈！”

“你編造的這一套理論，騙別人騙久了，連你自己都信了！”

寧修每說一句，便是上前一步，此刻已經到了鄭泌昌的前。

而那鄭泌昌，本來是一臉的正，可是隨著寧修一句句落下，就仿佛是一利劍刺了他的膛。

每一局話落下，他的臉就蒼白一分。

到最后，這個讓他每天都能夠睡得安穩的理由，竟然已經盡數崩塌。

他抬起頭，結結地說道：“候……”

“去你娘的！”寧修一腳將他踹了出去，然后跟了上去，一腳踩在鄭泌昌的上道：“你這種人，竟然還想在死之前求一個理所應當，求一個心安寧！！”

“這天下的百姓都讓你們苦完了！你倒是大義凌然了！”

“你怎麼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