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面？”

徐拱和孫愷下意識地就要出言阻止，正所謂玄者不可測也，自己邊這位，可是九五之尊，豈可輕易任人窺探？

沒想到趙極卻反倒來了興致，他看著老道那花白的胡子道：“道長今年貴庚？”

“貧僧九十又二也。”老道虛握右拳，眉眼慈悲。

“九十二歲了！”這個歲數一出，本來還有些不悅的徐拱和孫凱臉上頓時出了恭敬的神。

這是大夏王朝，或者說是這片土地上一直以來的傳統——尊重老人。

這個原因很復雜，從現實角度而言，可以說是從大漢以來就以孝治天下的傳統，也可以解讀為論資排輩的習慣，人們都下意識地尊重老人，其實也是為了能夠讓自己在老了之后得到尊重。

若是從縹緲的角度而言，就是這片土地上，人的壽命還是很短的。

像趙極這種接近花甲之年的人，已經算是有了。

孫愷這樣花甲之外的人便更了。

像眼前這老道這般耄耋之年的人，便更是麟角般的存在。

人，總是下意識地向往長生的。

就算是不能萬年，總想會去追求一下百年的。

所以自然而然地，當看到老人的時候，會在他們的上帶上一神的輝，更何況眼前這人本就是方外之士。

徐拱和孫凱的神中頓時多了幾分恭敬。

趙極也是眉眼微微低垂，輕聲說道：“原來是老神仙。”

“不敢當，不敢當。”老道含笑輕輕地搖了搖頭道：“我觀您面相尊貴，雖然一布，但是卻有一團紫氣籠罩頭頂，您定是這天下間有的貴人，這聲老神仙，當真是折煞了我了。”

趙極哈哈一笑，面對謙虛的老道，本來只是帶著幾分游戲之心的隨口之言，此刻也又多了幾分信任。

他開口說道：“那就請道長開始吧。”

“無量天尊。”白眉道人卻沒有立刻開始，而是先將手中的念珠放在了桌上，然后從上的布兜里面掏出了另一串念珠。

那念珠通澤亮，工部尚書徐拱一眼便看了出來，竟是上好的金楠木所制。

人雖不以貴，但是終究能夠管中窺豹，得見這老道的態度。

趙極自然也認了出來，不更加好奇。

他對于相面占卜一事，算是半信不信，不過為了滿足文人所需，趙極也設立了國寺國廟，里面的高僧神道，也曾經給大夏測過國運國祚。

皇家寺廟中的主持和觀主當時得出的結論都是，大夏有三百年的國運。

他們也曾經給皇族子弟相面過，趙極的一眾兒子之中，唯有趙雄英有人君之相。

至于趙極，那自然是不必再觀了，已經坐在龍椅之上，何必需要預測？

趙極最開始的想法，只是想要看看這有些意思的老道，能不能夠通過看相，看出自己是皇帝。

但是現在，他看著這老道越發顯出了高人作態，心中也多了幾分好奇。

他倒是想要看看，這老道能不能看出些別的什麼東西來。

他坐在椅子上，目既不展威嚴，也并不故作親近，就那般平靜地看著那老道。

那老道同樣也是平靜地看著趙極。

他手中的念珠緩緩地轉，微微地開合，無聲地念咒。

徐拱和孫凱在一邊也是安安靜靜地，不發出一的聲息。

周圍有的人投來好奇的目，更多的漢子，卻只是看了一眼之后，再度大口吃。

周圍一片喧嘩，這一片卻很是安靜。

那小二端來了鴛鴦鍋，放在了特制的桌子上。

紅湯翻滾，熱浪飛起。

白湯噴香，徐拱下了一筷子。

老道無聲念咒，趙極和他的目在煙霧茫茫中相。

噗嗤。

紅湯的鍋中，一個泡泡破了。

清湯鍋中，一片蘑菇落下，鮮的羊變了暗紅飄起。

老道的白眉一抖，看向趙極的眼中閃過了一抹震驚和詢問。

趙極似乎讀懂了老道眸中的暗語，沖著他微微點頭。

老道雙眉下垂，角一勾，右拳虛握道：“無量天尊，施主果然貴不可言！”

趙極含笑道：“老道長果然修為深，那麼我想請問，除此之外，你還看出什麼來了？”

“看出了一些，可不知道施主想問些什麼。”老道士說道。

“家事。”趙極吐出了兩個字。

徐拱和孫凱下意識地起，趙極卻是虛按了一下手掌道：“你們不必離開，且聽大師如何去講。”

徐拱和孫凱只覺得自己的屁下面像是長牙了一般，雖然勉強坐下，心中卻盡是忐忑。

老道人卻似乎沒有這方面的忌，趙極發問，他便作答道：“施主，你的家事，大還算是和睦的，唯有一子不算安分。”

徐拱和孫凱只覺得更加難，可趙極這時候卻指了指他們道：“老道長，可否給他們也相相面？”

老道人點了點頭，然后只是注視了孫承宗和徐拱片刻之后，便直接開口說道：“這兩位前半生多有磨難，但是此時已經苦盡甘來，并且亦是貴人之相，只是比您要遜了不。”

徐拱和孫凱心底這才算是稍稍舒緩了些。

趙姐接著又問：“老道長，這人之命，難道都是上天注定？”

“之，天地之中，自有定數。”老道人含笑說道：“似施主這般貴人，天地之間，五十年才出一位而已。”

“我看，這人卻可勝天。”趙極卻是搖了搖頭。

“施主所言極是。”老道卻也不爭辯，只是含笑又宣了一聲法號。

徐拱和孫凱看著趙極臉上不自覺出的微笑，心中的忐忑這才徹底消弭。

上如何說，終歸趙極心深也算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老道長，勞煩了。”趙極這時候也不再問，出了和煦的微笑，指了指已經好了的羊道：“請慢用吧。”

“無量天尊！”白眉老道哈哈一笑，手拿起了筷子，也毫不客氣，便要大快朵頤，但正在這個時候，寧修和張階拿著一個托盤，里面放了幾個人的蘸料回來了。

老道突然之間似乎心有所，向火鍋的手，便是直接僵在了半空之中。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抬頭，看向了寧修，然后不可思議地開口道：“不可能！這絕不可能！這世上怎麼會有兩團同樣的至尊紫氣！”

啪嗒！

張階手中的托盤瞬間落在了地上，心神抖不已，蘸料頃刻間撒了滿地。

寧修的眼睛也瞇了瞇，定定地看著那老道。

徐拱和孫凱都傻眼了。

軍機的那些行走們，簡直差一點要跪在地上。

周圍的老百姓聽到了這話，也都先是一愣，接著大笑了起來。

“哈哈，這年頭騙子真多啊，竟然弄出來至尊紫氣了！那可是皇帝陛下才有的！”

“老道啊，你快走吧，我們這店小，可不住你折騰啊！”之前那個機靈的店小二，也是一臉驚恐地跑了過來。

趙極也是默默地看著老道，臉上的笑容卻是一點點地消失了。

那老道此刻卻全然沒有顧得周圍人的變化。

他先是不可置信地看著寧修，接著目一，卻又看到了張階。

啪嗒。

他手中那金楠木的念珠突然斷裂，撒了一地。

“不可能……不可能……”

他茫然地倒退，聲音抖道：“怎麼可能，他的頭上怎麼可能也有至尊紫氣！”

張階一，差一點跪下，接著便是然大怒道：“你這老道，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害我！”

老道卻似乎并沒有聽見這位至尊的怒吼，念珠在地上噼里啪啦地跳著，他的目橫掃，子都跟著抖了起來。

“不可能！絕不可能！你的頭上也有至尊紫氣！”

他一把推開了過來阻攔他的店小二，目茫然地掃過殿所有的食客。

“所有人的頭上怎麼可能都有紫氣！”

“我修了八十年！不可能看錯！可是這不可能啊！”

“難道所有人都能九五之尊！”

這一刻，本來還有些害怕的人卻不害怕了。

“你這個瘋子！”那店小二爬了起來，又氣又罵道：“去去去，我給你拿二兩銀子，你走吧，不要鬧了！”

周圍的漢子們也都是發出了一陣大笑。

在他們看來，這只是這老道士在胡鬧罷了。

但是這一刻，寧修和趙極卻是對視了一眼，臉上同時出了一抹外人看不懂的微笑。

“給我們尋個包間吧。”趙極從懷中掏出了一錠銀子，遞給了那小二。

小二接了過去，連連稱是，剛想要把老道趕出去，然后讓寧修一行人上樓，卻被趙極攔住了。

“老道長，請上樓吧。”趙極站起了，走到已經有些瘋癲了般的老道面前說道。

那老道茫然如提線木偶一般地跟著趙極一行人上了樓。

關上了包廂的門，在幾個尚書疑的目中，趙極再度開口問道：“老道長，我且再說說，這人的命運，是否天定？”

“是。”老道人下意識地回道，但是卻又趕搖了搖頭道：“不是！”

“可是這本不應該！”老道人否定了自己之后，指著寧修急切地說道：“陛下，是他進來之后，所有人的命數都變了！”

急之下，這老道人竟是一口說出了他所看出來的玄機。

眾人聞聽趙極的份被道破，心中各懷心思，卻同時便要跪下，卻被趙極給攔住了。

趙極笑道：“老道長，你的意思是，自從我這賢侄過來之后，人人都可以做至尊。”

老道這時候稍稍地恢復了些緒，似乎在趙極緩的語氣中得到了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點了點頭。

想象之中的雷霆暴怒并沒有降臨。

趙極只是大笑。

聲音穿過那包廂，傳到了樓下，被吸引了好奇心的食客們疑地看了看，卻又轉瞬忙著自己的事去了。

馬上就要上工了，他們加快了吃的速度。

包廂，趙極停止了大笑，臉上卻依舊滿是笑意，他轉頭看向寧修道：“賢侄，你之前和我說的那句話是什麼來著？”

眾人都不明所以地看向了寧修，心頭震驚，不明白是什麼樣的話，竟然讓一位帝王，放下了這般的足以稱作是謀逆的芥。

在眾人震驚的目中，寧修含笑著，吐出了一句震撼人心的話。

“若過人人都可做至尊，便是說……人人都可以當家做主。”

“這天下，終將是萬民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