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進麵館的客人終於開始變,但也比平時多。
清溪第一次到了生意紅火的負面影響,腰酸,初冬時節,竟然熱得冒汗,可雖然累,心裏很快活,小蘭一報單子,清溪就幹勁十足地重新忙碌起來。如果沒數錯,今晚差不多已經賣了四十碗了,這還只是麵館登報的第一天。
「小姐,葉小姐來了。」小蘭突然跑過來,興地道。
清溪作一停,葉小姐就是雙胞胎的母親,也是推測的那位署名葉萍的文章作者。
「就一碗?」聽完小蘭報的單子,清溪意外問。
小蘭點頭:「葉小姐自己來的。」
清溪明白了,立即著手做葉小姐的面,麵條出鍋,清溪摘下口罩,親自端了出去。
店裏還坐著幾位不知是慕面而來還是慕而來的男客,終於見到老闆的廬山真面目,幾個男客都看愣了神,清溪只做不知,笑著朝單獨坐一桌的短髮太太走去。
葉萍朝清溪笑了笑,看眼其他客人,親昵地問:「今天生意還行嗎?」
清溪坐在對面,杏眼裏裝滿了激:「好多了,多謝葉小姐。」
葉萍吸口面香,嘆道:「你謝我,我也要謝你,你有所不知,我們報的食專欄原本由另一位作家負責,那天他突然辭職了,主編臨時將專欄給我,還要求我當晚就寫篇稿子出來。我以前負責的工作與食毫無關係,而且我與先生去年才搬到杭城,對本地知名酒樓、飯館了解不多,吃過的幾家還都被同事寫過了,可把我愁的啊,然後忽然想到你,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說的真誠,清溪笑道:「我幫的是小忙,你幫了我大忙,以後你們再來,都算我請客。」
葉萍忙道不用。
又來了一位年邁的老者,清溪讓葉萍先用,去做面。
等再次坐到葉萍對面,葉萍已經吃了一大半,不太好意思地解釋道:「剛剛下班,好。」
清溪馬上問:「我再給你做一碗?」
葉萍捂住笑,笑完才道:「你是想把我喂胖子嗎?」
清溪忽然覺得,這位已經當了孩子娘的葉小姐非常可。
看著葉萍吃了會兒,清溪攥攥手,試探著問:「那個,我有點好奇,文章標題也是你起的嗎?」
清溪真心謝葉萍的幫助,但,一想到標題可能是高遠留下的,自己的生意火與高遠有關係,清溪總覺得有些膈應,如果標題也是葉萍構思出來的,清溪就可以安安心心做生意了。
葉萍搖搖頭,面就剩最後一口了,先吃完,再喝兩口湯,才無奈道:「我起了一個,可我們主編嫌棄不夠吸睛,他給換現用的了。」
清溪恍然大悟,鬆口氣的同時,又覺得好笑,果然男人才了解男人,「麵條人」雖然讓頗為尷尬,可事實證明這個噱頭確實很有效果。這個下午,清溪也想通了,反正報紙已經出來了,也在賺錢上佔了便宜,就不管其他吧。
「怎麼,你覺得標題不好?」葉萍正問。
清溪忙道:「沒有,就是,有點難為。」
小姑娘紅了臉,葉萍明白了,小聲安:「你本來就是人,當得起的,加油賺錢吧!」
清溪嗯了聲,送出門。
葉萍了黃包車,清溪目送了一會兒,正準備回廚房的時候,忽然看見顧明嚴從葉萍離開的方向走過來了,目相對,顧明嚴笑著朝招手。清溪點頭致意,一轉,又見一個戴墨鏡的冷峻男子從另一側走了過來,不是顧懷修是誰?
清溪想到了一個小時前顧懷修對的幫助,但這兩位顧先生同時出現,清溪頓覺頭疼。
識趣地躲廚房去了。
七點二十分,小蘭在麵館外掛上停止營業的牌子,店裏算上顧懷修、顧明嚴,還有三位客人。
當那三位客人離開,顧明嚴立即放下筷子,,絡地走到廚房門口,站在外側恭喜清溪:「厲害啊,剛開張一個月就上報了,一鳴驚人,早上我看到報紙,還不太敢相信,看來那位高先生辦事靠譜的。」
他在試探清溪與高遠的關係,然而對清溪來說,顧明嚴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看看門口的富家爺,沒解釋,隨他誤會去吧。
顧明嚴單手著口袋,又道:「正好公司要登報招聘兩個翻譯,我直接書聯繫高遠吧。」
清溪實在是煩他一口一個高遠,便一邊收拾貨架一邊背對顧明嚴道:「文章是我一位客葉小姐寫的,聽說高先生已經辭職了。」
顧明嚴若有所思。
清溪看他一眼,反問道:「這麼晚你還不回家,大太太不管嗎?」
顧明嚴笑:「我又不是小孩子,誰沒個際,剛從一場飯局回來,想起報紙,繞過來道聲喜。」
清溪:「謝謝,我這邊還得收拾會兒,你先回去吧。」
顧明嚴不走,倚著廚房門楞道:「吃的太飽,我想散散步,送你一趟吧。」
他各種借口張就來,清溪真不知道還能怎麼拒絕了,上次態度比較強地拒絕了一次,結果顧明嚴追問他是不是又做什麼惹生氣了,清溪解釋來解釋去,費了半天舌,顧明嚴還是送了。
過了兩分鐘,顧懷修吃完了,翠翠刷了碗,主僕三人鎖門回家。
但清溪一出麵館,就見顧懷修戴著墨鏡等在門口右側,不像之前,他總是站在二十來步之外。
清溪不懂他要做什麼,垂下眼簾,只管走自己的,經過男人邊時,餘里的男人忽地了,自然而然地佔據了右側位置。
清溪震驚地仰起頭,聲音結:「三爺,有事嗎?」
「送你。」顧懷修目視前方,漠然道。
清溪一怔,過了會兒才下意識地道:「我家很近,不勞煩您……」
「晚飯過後,散步消食。」顧懷修言簡意賅。
清溪:……
孩左側,顧明嚴抿了,手就要將清溪扯到他後,然而顧懷修作更快,搶先一步將清溪轉到了他側,並迅速鬆開手。
變故太快,被男人當香餑餑搶的清溪,還沒有反應過來。
顧明嚴已經怒,仰頭質問比他略高半尺的好三叔:「清溪是我朋友,我送天經地義,清溪與三爺都沒說過幾句話,你憑什麼往清溪跟前湊?」
這麼稚的問題,顧懷修不屑回答。
男人的沉默無異於蔑視,顧明嚴額頭青筋直跳,尤其是,顧懷修大晚上的居然戴著墨鏡,沒有目匯,讓他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錯力!
「過來。」顧明嚴冷聲喊清溪。
顧懷修也低頭看邊的姑娘。
清溪哪個都沒理,沉著臉喊翠翠、小蘭跟上,隨即加快腳步往前走去。
顧明嚴立即追上去,並搶佔了清溪右手邊的位置。
清溪不想理他,視線往左偏,這一偏,就見顧懷修也跟了上來,取代了顧明嚴剛剛的位置。
清溪更不想被兩人夾在中間,腳步一停,轉往回走,想走在翠翠、小蘭中間,可男人們太聰明,幾乎同時又將夾住了,快他們也快,竟是無法擺。
清溪氣得口起.伏,怒視二男:「你們有完沒完?我誰也不用你們送。」
顧懷修墨鏡對著,不說話。
顧明嚴有點小心機,指著三叔道:「他走我就走。」
這下子清溪又看向顧懷修。
顧懷修還是不說話。
清溪試著往前,顧懷修追不捨,顧明嚴見了,不甘落後地湊過來。
清溪真是要氣死了,乾脆以更快的速度回家。
可兩個高長的男人,哪個跟不上的速度?簡直輕輕鬆鬆。
清溪著前面,心裏只有「快點回家」的念頭,直到走著走著,左手突然被人攥住了,初冬的夜晚,他掌心溫熱,傳過來地那麼快,致使清溪的第一覺竟然是令人舒服的暖,然後才僵住了腳步。
顧懷修及時鬆開手。
顧明嚴疑地問:「怎麼了?」
清溪暗暗咬牙,孩被人佔了便宜,卻不能說。
怕顧懷修再手,清溪故意將左手到了寬鬆的袖口,不想男人還是來了,大手強勢地探進袖口,在清溪逃離之前,地握住了。清溪怕再停會惹起顧明嚴的懷疑,便地使勁兒,希能甩開顧懷修,奈何事與願違,男人的手堅如鐵鉗,無法撼分毫。
清溪很氣,但不知是不是因為他的手太熱,清溪的子居然也慢慢熱了起來。
小蘭、翠翠就在後面,們一定看到了吧?
清溪繼續掙扎。
顧懷修握不松,彷彿在用這種方式讓明白,他才是最有資格送回家的男人。
一條小巷,終於走到了盡頭。
顧懷修也終於鬆開了手。
恢復自由,清溪立即朝家門跑去,眨眼就消失在了男人們面前。翠翠、小蘭低著腦袋,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匆匆從二人側經過,很快,徐家大門就再次被關得嚴嚴實實,空幽靜的街上,只剩一對兒叔侄。
「三叔,咱們兩家的恩怨,你儘管朝我與父親來,別牽扯清溪。」顧明嚴轉,心平氣和地,第一次了三叔。
顧懷修對此的回應,是……
他連看都沒看顧明嚴,轉走向老柳巷巷口。
顧明嚴追了兩步,低聲音威脅前面的男人:「三叔,我知道你曾經混過黑道,但我今天把話撂在這兒,你敢欺負清溪,我拼上這條命也會殺了你。」
顧懷修右手了,孩若無骨、細如凝.脂的小手,似乎還沒有離開。
他抬起手,放到鼻端。
嗯,有……海鮮的腥味兒,但並不難聞。
旁若無人地,顧懷修走出老柳巷,上了停在路邊的黑別克。
顧明嚴站在巷口的影里,一直目送別克汽車開遠。
湖風迎面吹來,顧明嚴眉頭鎖,片刻之後,他回頭,遠遠地向徐宅。
說實話,顧明嚴不怕三叔跟他搶,但清溪心裏,到底是怎麼想三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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