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程相儒眾人煎熬地在一輛車,緩緩行駛在鄉野間顛簸的土路上時,遠在湘西苗疆平沖寨的程以沫,終于在這個不平靜的月夜,見到了自記事起便未曾再見過的媽媽。
本來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古婆婆是想要和阿田帶著程以沫去苗疆地的。
但龍苗苗擔心沒有自保能力的程以沫在地遭遇到危險,態度非常堅決地拒絕了古婆婆的建議,因此只能選擇在深夜來見程以沫。
龍苗苗是和神一起回的平沖寨,倆在晚上十點多就到了。但保險起見,倆在附近的林中一直等到后半夜,待到萬籟俱寂,平沖寨家家戶戶閉門熄燈,才敢進平沖寨,去敲響古婆婆的家門。
輕緩的敲門聲,仿若一下下敲在龍苗苗的左心口。
這個連死亡都不懼怕的堅強子,在這一刻,卻膽怯地想要扭頭離去。
比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更見到程以沫,但卻因為對兒抱有極深的愧疚,又比任何人都懼怕見到程以沫,是真的不知該怎樣面對母重逢的那一刻。
吊腳樓,有燈一盞盞亮起。
不一會,輕緩的腳步聲自門傳出,越來越近。
龍苗苗覺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狂跳的心臟幾乎要口飛出。
神地拉住了龍苗苗冰涼的手,聲安道:“沒事的,放輕松。”
龍苗苗用力吸氣,抖著緩緩呼出,如此幾番,心稍稍平靜。
“吱嘎嘎……”
木門緩緩被拉開,一張稚的小臉探了出來,是阿田。
阿田看到龍苗苗和神站在門口,抬手豎起右手食指在前,“噓”了一聲,然后小心翼翼將門大開,急忙招手示意兩人趕進屋。
龍苗苗想要后退,卻被神拉著鉆進屋。
阿田趕將門關好并反鎖,然后乖巧地喚了聲:“阿媽,龍姨。”
神低聲音問:“沫沫呢?”
阿田指了指樓上方向,極小聲道:“睡了。”
龍苗苗長長呼出一口氣,如釋重負,卻又有些失落。
漆黑的角落,一大團黑影沖了出來,撲到神面前。
神抬手輕黑蜘蛛的長,欣地笑了。
這時,一聲咳嗽響起,一個蒼老的影出現在微微搖晃的木制樓梯上。
“婆婆!”阿田急忙跑了過去,將一臉疲憊的古婆婆扶下樓坐好,并乖巧地跑去燒水沏茶。
古婆婆看著眼圈泛紅、面悵然的龍苗苗,輕嘆氣道:“沫沫真的還是個孩子,白天玩累了,已經睡了。不過睡之前,一直在哭。”
程以沫一開始聽說晚上可以見到媽媽,心是充滿期待的,但夜深了仍未見媽媽出現,是真的失又難過。
龍苗苗低頭拭淚,雖然沒有親眼瞧見,但卻能想象到,在程以沫稚的睡臉上,仍掛著晶瑩的淚珠。
古婆婆有些生氣地道:“我就說,應該去地,你非要來這邊。現在怎麼辦?我讓阿田去醒嗎?”
龍苗苗忙搖頭道:“不要醒,我……我去看一眼就好了。”
古婆婆揮了揮手:“去吧!”
龍苗苗微微躬行了一禮,轉走上樓梯,去見程以沫。
目送龍苗苗上了樓,古婆婆再也控制不住緒,兩行濁淚決堤而出。
神嚇了一跳,忙上前蹲在古婆婆膝旁,昂臉抬手去拭古婆婆臉上的眼淚,不僅不盡,自己也已經抑制不住地肩落淚。
“我苦命的孩子,我對不起你啊!以后那傷子的,你就不要再練了。能恢復什麼樣就恢復什麼樣,總比現在這樣要好!”
“媽,我知道了,我已經停了。”
神已經停了那以養蠱的,但那滿的傷孔,卻很難再恢復了,那折損的生命,也找不回來了。的凄慘人生,只怕注定短暫。
古婆婆抬起干瘦枯槁的手,輕神的面頰:“孩子,這個時代,已經不需要神了。如果能再早一些,就……就……”說著說著,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神搖頭,淚珠灑落碎于地面。
“阿媽,不要說了,這是命,我的命。咱們說點別的吧,阿番那邊聯系上了嗎?”
“白天的時候,阿番來了電話,說是已經在往回來了,估計明晚才能到。程志風也會一起過來。”
程相儒他們到達瑪尼罕鄉與陳尚可匯合后,石番借用陳尚可的充電寶,終于給手機沖上了電,并撥通了古婆婆的電話。
在確定程以沫安全無恙后,石番告訴古婆婆,他們那邊一切順利,不僅找到了金劍,還找到了程志風,正在回湘西的路上。
“程志風?”神子一僵,不自覺地攥了拳頭。
但過了片刻,又松開了拳頭,喃喃道:“罷了,已經不重要了。”
這段時間,在苗疆地,龍苗苗向神講了很多關于程志風的事,更講明了程志風執著于苗疆那柄金劍的原因。
神雖然對程志風的恨意無法消除,但已經能夠理解,也已經愿意不再去想著找程志風復仇。
這個時代,不僅僅不再需要巫醫和神,那隔絕人煙的苗疆地,可能也早晚有一天被開發,被神守護在地的金劍,也沒有了必須存在的理由。
既然金劍有更重要的作用,那便隨它去吧。
神扭頭看向正端茶走來的阿田,面擔憂。
相比程志風家那些事,相比巫蠱傳承,相比湘西的未來,現在更在意的,是自己唯一的兒。
古婆婆的生命已經進倒計時,自己也難以再多活多年月,阿田還那麼小,就因為蠱與石番綁定在了一起。
阿田的人生還很長,石番未來會變什麼樣子還未知,沒了婆婆和媽媽的保護,該怎麼去面對未來的一切?
萬一石番學壞了,或者待阿田不好,阿田邊連個親人都沒有。那麼喜歡走極端的,該怎麼辦啊?
樓上,龍苗苗邁著極輕緩的腳步,在昏暗的燈下,來到了床邊。
程以沫抱著被子,全蜷在一起,像只小貓。
龍苗苗淚水洶涌決堤,蹲下子,抖地出手想要輕掉程以沫臉上的淚珠,卻只敢將手懸在半空,不敢程以沫,怕驚醒兒。
如此過了很久很久,龍苗苗知道,必須要走了。
起不舍地又看一眼睡中的程以沫,轉剛要離去,卻聽后忽然有木床的“吱嘎”聲響起。
猛地止住腳步,回頭去,正見到程以沫已經坐了起來,正著惺忪睡眼看著。
母重逢,四目相對,兩人都僵住了子。
程以沫瞪大雙眼,緩緩張大了,語調除了驚疑,還伴有喜悅:“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