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破曉前，廢棄的趕尸客棧，橫七豎八地睡滿了人，呼嚕聲、磨牙聲、夢囈聲，相互織。

黑暗中，有人忽然坐了起來，推掉在自己上的某條，躡手躡腳地推門走了出去。

程志風來到車旁，過車窗隙，看向睡中的妻，猶豫片刻，輕輕敲了敲車窗。

龍苗苗似是睡眠很淺，也可能是一直沒敢睡，聽到聲音后，睜開了雙眼。

看一眼蜷小貓般的程以沫，淺淺在兒額頭吻了一下，然后起打開車門，只將車門虛掩，站在了程志風面前。

“現在就去嗎？”龍苗苗滿面擔憂之。

程志風頷首道：“是該有個了結了，我既然已經來了，就不能一直拖著。而且，我不想天黑以后再到那邊，會很麻煩。”

龍苗苗不舍地回頭又看一眼車的程以沫：“不能讓沫沫一個人在車里。”

程志風道：“阿儒馬上也會出來。”

似是印證他的話，廢棄趕尸客棧的門這時再次緩緩打開，一道人影輕飄飄走出，正是程相儒。

待程相儒走到近，龍苗苗很不放心地叮囑道：“阿儒，要辛苦你了。沫沫喜歡蹬被子，但山里風大，容易著涼，車窗都關上又太悶……”

“媽，沒事，你倆去吧，我會照顧好沫沫的。這麼多年，不都是我一個人在照顧嗎？”程相儒說這話時，故意不去看程志風，帶有一些埋怨的緒。

龍苗苗紅了眼圈：“阿儒，對不起。”

程相儒忙道：“媽，不怪你。”

程志風輕嘆一口氣，也想說一聲抱歉，卻見程相儒看也不看他一眼，已經開門鉆進了車里。

“走吧。”程志風苦笑著搖了搖頭，轉離去。

龍苗苗三步一回頭地跟在程志風后面，也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他倆雖然只有很短暫的休息，但因為修煉過的原因，能、力、以及恢復能力，都遠超常人，雖然現在不算是神飽滿，但至已經緩解了不疲憊。

龍苗苗一遍遍叮囑，讓程志風見到神后，態度一定要好一些。不管怎麼說，神變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都和程志風不了干系，強行搶走金劍這事，程志風確實是做得很不對。

程志風不厭其煩地給予承諾，在自己老婆面前，態度倒是端正，就是不知道見到神后，會不會繼續保持。

待程志風夫妻離開后不久，廢棄趕尸客棧的門又一次被推開了，冷螢躡手躡腳地走了出來，輕緩著掩上了門，然后走向陳尚可的那輛車。

隔著窗往里瞄，正對上黑暗中一雙明亮的眸子。

程相儒想假裝自己沒見到冷螢，忙閉上了雙眼。過了一會才又睜開，卻見冷螢還在看著他。

他知道騙不過去了，再這麼裝下去也不太合適，于是起為程以沫掖好蓋在上的厚服，輕緩著下了車，并沖冷螢比了個手勢，示意到旁邊說話。

“你怎麼也不睡？”程相儒皺眉問道。

冷螢戴著口罩，一如最初程相儒見到時的模樣，但說話的語氣卻和了許多：“我看你和你爸都出來了，有些擔心，就跟出來看看。”

“擔心什麼？怕我倆打起來？”

“那倒不是，你打不過他，他舍不得打你，打不起來的。我擔心……好吧，不算是擔心，我就是想看看你倆要去哪。”

“我爸和我媽去地還金劍了。”

“你信？”

程相儒皺起眉頭：“你這是什麼意思？”

冷螢忙道：“我記得古婆婆和石番都提到過，湘西以后都不再選神了，當代神，也將是最后一代神。那麼，金劍對于神來說，已經再沒了守護的意義。說是還金劍，我覺得，更像是以退為進，想去向神討要環形玉。”

程相儒聽完冷螢的分析，低頭暗暗琢磨了一會，覺得很有道理，于是“哦”了一聲。

兩人相向站立，陷尷尬的沉默。

呼嘯的凜風帶來刺骨的寒意，吹冷螢的青，也吹了程相儒的緒。

現在程相儒是想躲著冷螢，又怕做得過于決絕導致未來沒有轉圜余地；冷螢則極力想挽回程相儒的信任，一直追著程相儒想多說些話，就怕一懈怠，就無法再挽回。

一個想追，一個想逃。不同的心，使得兩人只要獨，就會都顯得局促和尷尬。

冷螢不太喜歡這種氣氛，于是主找話題：“我們這邊也分好組了，李爸爸和陳尚可一組，跟你爸他們去太子十三峰，我自己一組，跟你、黃爸爸和洪媽媽，一起去玉龍十三峰。”

“哦，是嗎？蠻好的。”程相儒不知該怎麼接話，隨口應付著。

冷螢又道：“聽說麗江那邊風景特別好，玉龍雪山也特別壯觀。那邊主要生活著的是納西族。在納西族習俗中，如果見到日照金山，就可以幸運一整年。你說，如果在那里生活一段時間，每天都能見到日照金山，會不會幸運一輩子啊？”

“或許會吧？”程相儒繼續隨口應付。

冷螢到程相儒的冷淡，心里特別不是滋味，忽然也找不到什麼話題了，于是抬頭想看看月亮，卻發現月亮不知藏在了哪里，滿眼所見都是濃的云，這讓的心更加糟糕了。

“你很累了，回車上休息吧。”

“你呢？”

冷螢轉離去：“我想走走。”

程相儒想到山里多野，不太放心，想要追上，但想到程以沫一個人在車里，不敢離太遠，有些左右為難。

眼看冷螢越走越遠，程相儒忙喚道：“你等下。”

冷螢停步，回頭看了過來。

程相儒快步追上，翕，又咳了兩聲，語氣誠懇地道：“這幾天發生的事太多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和我爸相；沫沫被困在湘西不能出去又讓我著急；雖然我很堅定要一起找金劍，但我心還是害怕的；還有，托的死，也讓我覺很不是滋味……說這麼多，我想說的是，我現在整個人都是糊的，我真的需要一些時間來慢慢消化，我真的需要時間……”

冷螢眨著明亮的大眼睛，著喜：“我懂，我都懂，可是我想替你分擔。雖然沒能領到紅本本，但在我心里，已經把自己當你的妻子了。我不想看你這麼難。”

“我不是難，我只是……”

“你不用說了，我都懂。你去車里吧，外面冷，別著涼了。我也回去了。”冷螢說完，轉就走。

程相儒忙問：“去哪？”

冷螢頭也不回地道：“聽呼嚕去！”

的聲音輕松，腳步輕盈，心也愉悅了起來。

天邊，微微泛起亮，宣告著黎明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