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里黃金耀眼,珍珠流,璀璨奢靡,令人移不開目。
張楠沉著臉,沒說話。
沈映月走了過去,將箱子蓋上,問:“什麼時候發現的?”
巧云低聲道:“今日早晨,出發之前,還沒有這箱子……”
修文想了想,低聲道:“方才那白大人派了幾個人,一路護送我們出城,很有可能,是他們留下的。”
莫衡有些不悅,低聲道:“白大人這是什麼意思?要封咱們的口?”
張楠不屑地笑了聲,道:“當著我們的面,張婆子也拿下了,方不同也革了職,事事辦得漂亮,我還以為他是個人,沒想到也不能免俗。”
“此事本就與我無關,這筆錢,莫大人自己看著辦罷!”
說罷,張楠便一甩袖,走開了。
莫衡盯著這箱子看了一會兒,道:“二嫂,這錢我們不能收,還是將它送回去罷。”
沈映月看了他一眼,道:“如今,這筆錢不是最要的……要的是那些孩子。”
莫衡詫異地看了一眼,正要開口,卻見莫寒大步走了過來。
他面無表道:“莫大人,你有公務在,還是先行趕路罷,這筆銀子我送回去。”
莫衡:“你?”
莫寒沒再說話,而是自顧自地上前,搬起箱子便走。
“孟師父,你一個人去?不如讓松青一起……”莫衡話未說完,莫寒已經上了馬背。
他一馬鞭,馬兒便如閃電一般,沖了出去。
莫衡看著莫寒的背影,覺得有些奇怪。
“孟師父一貫沉穩,怎麼好像有些生氣?”
沈映月只抿了抿角,沒有回答。
-
風聲嗚嗚,在耳邊呼嘯而過。
馬匹風馳電掣一般,穿過山林,向平城的方向飛奔。
莫寒眸冰冷,面容微繃。
旁的木箱沉甸甸的,讓人心頭抑。
這箱子既然是白輝贈的,說明他已經打定主意,要將此事下來。
若真如此,他就不可能公開置張婆子和方不同,而那些孩子……更不可能得到妥善的安置。
但凡他們其中一人,將這平城囚孩之事捅了出去,都會對白輝今年的稽查不利。
萬一他起了歹心……
莫寒想到這里,面沉得可怕,他快馬加鞭地趕回了平城。
一平城,他率先去了隆冬街。
這里是囚孩子們的地方。
莫寒騎馬沖進巷子,長一掃,翻下馬。
他一劍劈開封上的木門,院子里果然人去樓空,一點也看不出有人住過的痕跡。
連之前地上綁鐵鏈的石墩,都已經消失無蹤。
莫寒心中一沉……看來這白輝和方不同,是做好毀尸滅跡的打算了。
他不再遲疑,立即回上馬,直奔長平州衙門而去。
-
長平州,府衙。
“大人,這是縣里剛剛遞上來的公文。”
師爺畢恭畢敬地將一沓公文呈了上來,白輝點了點頭,道:“放下罷。”
師爺笑了笑,道:“大人如此勤勉,當真是百姓之福!您已經有三日沒有回府休息了罷?”
白輝沉默了片刻,低聲道:“近日事多,待忙過了這一陣,就會好些。”
白輝低下頭,繼續埋頭批閱公文。
師爺識趣地退了下去。
白輝一手執筆,一手翻閱公文,他本來端坐著,忽然,一陣風襲來。
他頓覺不對,正要起,卻有一柄長劍,架在了脖子上。
長劍寒雪亮,森然冰冷,白輝到底是上過戰場的人,他不徐不疾地回過頭,對上莫寒的眼睛。
莫寒將箱子扔到他面前,金銀滾了一地,頓時亮得刺眼。
“這是什麼意思?”莫寒沉聲開口。
白輝笑了聲,道:“我記得你,你是莫大人的侍衛罷?這話該本問你,本誠意滿滿,以禮相待,莫大人卻還以一劍——這是什麼意思?”
莫寒沒有直接回答他,反問道:“那些孩子在哪里?”
白輝淡定開口:“你說什麼?本聽不懂。”
頓了頓,他仔仔細細地打量起莫寒來,道:“你可知道,威脅朝廷命,是要治罪的,還不快快退下!”
莫寒冷笑一聲,道:“朝廷命!?”
“是了,你白輝蠅營狗茍,不就是為了這‘朝廷命’四個字麼?今年至夏,馬上便要稽核,你怎能讓這囚孩一案,影響了自己的仕途?”
“所以,你是打算繼續囚他們,還是要殺人滅口?”
莫寒聲音冷銳,手中長劍閃著駭人的,白輝到一迫。
白輝見他猜到了自己的意圖,也不再偽裝,道:“你是什麼東西?竟敢來質問本!你就不怕本……”
“白大人。”莫寒聲冷若冰:“白校尉,你可還記得,當年在軍中立下的誓言?”
此言一出,白輝然變。
他低吼道:“你到底是誰?”
莫寒:“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還記得,當初對鎮國大將軍承諾過什麼!?”
白輝面一滯,斂了面上的輕蔑之,眸幽深地盯著莫寒。
已經很久沒有人喚過他白校尉了。
……
“給我殺!”
白輝一戎裝,滿臉是,卻仍然一手持著大旗,一手握長刀。
可是西夷的騎兵,怎麼殺也殺不完,他帶著一隊人馬,守在山坳,已經與西夷騎兵大戰了兩天兩夜,若是還沒有人來接應,只怕他們都要死在這里。
一個士兵哭喪著臉:“白校尉!西夷人太多了!這樣下去,我們就守不住了!”
白輝怒道:“守不住也得給老子守著!我莫家軍,只能戰死,不能投降!聽明白了嗎!”
士兵們齊聲應和:“是!”
一百多名士兵,如今卻只剩下了二十幾人。
他們個個上掛彩,疲力盡,卻仍然強撐著抗敵。
有兩個西夷士兵,見白輝重傷,便左右夾擊而來,白輝心下一橫,揮刀砍去,但他實在太虛弱了,一刀砍空后,被人踢了一腳,便滾下了山崖。
“白校尉!白校尉!”士兵們撕心裂肺地喊著,但這山崖太高,誰也不敢貿然下去。
“援兵,援兵到了!”
一個士兵見到山坡上,出現了莫家軍的旗幟,頓時喜出外。
“是莫將軍!莫將軍來了!咱們有救了!”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莫寒帶著援兵,勢如破竹,一路殺了過來,到了眾人面前,士兵們哭訴道:“將軍!您可算來了!”
莫寒扶起眾人,忙道:“只剩下你們了嗎?白校尉呢?”
一個小兵淚流滿面,道:“將軍!白校尉被西夷禿子下了山崖!如今生死未卜!”
其他人都難過地低下了頭。
這山崖如此之高,只怕白校尉兇多吉。
莫寒道:“帶我去看看。”
莫寒在山崖邊看了看地形,揚聲道:“拿繩索來!”
副將一聽,頓時慌了神,道:“將軍,您要做什麼?”
莫寒道:“白副將滾下去時,尚未氣絕,我去找找,說不定還有救。”
“將軍可萬萬不能涉險!這山崖之下,說不清什麼景!”
“將軍千金之軀,讓末將去罷!”
“不不,讓小人去!小人命賤,不值錢的……”
莫寒回過頭,看了眾人一眼,道:“你們胡說些什麼?眾生平等,誰又比誰高貴,誰又比誰輕賤呢?”
“這山坳是軍事要地,你們能守這麼久,已經十分難得,個個都是我莫家軍的好兒郎!白校尉滾下山崖,若他活著,我必將他救回來,若不幸遇難,也應當有個面的安之。”
眾人聽了,神容。
莫寒果斷道:“我意已決,不必再勸,拿繩索來!”
眾人不敢再反對,便只得備了繩子,環在他的腰間。
幾名士兵拉著繩索,一點一點將他放下山崖。
莫寒在山崖底下,找了整整一日,才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白輝。
白輝醒來之后,得知莫寒冒著生命危險,親自下山營救,頓時激涕零。
他的傷稍微好些,便來到了莫寒的軍帳之中。
白輝鄭重跪地,道:“多謝將軍救命之恩!白輝此生,任憑將軍驅使!”
莫寒俯,將他扶起,道:“都是自家兄弟,談什麼報恩。”
頓了頓,莫寒笑道:“與其報恩,不如報國……咱們齊心協力,將西夷趕出大旻,讓百姓們過上好日子。”
白輝聽了,深震,他抬手起誓,道:“我白輝發誓!此生定當效忠將軍,以報國,死而后已!”
莫寒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
此刻,白輝面復雜,眼神變幻莫測。
他喃喃道:“是啊,我要效忠將軍,以報國……”
白輝抬眸,迎上莫寒的目,冷郁開口:“我負傷太多,已經不宜再上戰場……所以在將軍的舉薦下,我便來了這長平州。”
“這長平州雖然在京城旁邊,可卻窮得叮當響……為什麼呢?”白輝自問自答:“因為相護,貪污,所以百姓才苦不堪言。”
“我為了補上前任知府留下的窟窿,就算掏了家底,還是不夠……我兢兢業業,好不容易熬了有口皆碑的知府,可卻遭人紅眼,遲遲不允我升遷。”
頓了頓,白輝看向莫寒,道:“你是莫家人罷?你興許不知道……去年正值稽查,我年年是‘優’,本來有機會升上巡,可惜啊……莫將軍突然遇難,我的升遷之路,便也斷送了。”
莫寒凝視他:“將軍遇難,與你的升遷有什麼關聯?武將文臣并不相。”
白輝冷笑一聲,道:“那幫狗東西,都是看人下菜碟的貨,原本我勤懇踏實,事事辦得好,他們雖然不喜我,卻也知道我是將軍力薦之人,不敢為難于我。”
“當他們知道將軍不在了,便褫奪了我上升的機會,生生將自己的黨羽扶了上去!這口氣,我如何咽得下去!?”
白輝說著,面更加郁。
“除了將軍,沒人值得我效忠!若說報國,就更可笑了,如今這是什麼國?什麼朝廷?烏煙瘴氣,骯臟無比!”
“只有往上爬……爬到權利的頂端,才能改變這一切!”
白輝眼神幾近瘋狂,有著超乎常人的執拗。
莫寒沉著眼看他,道:“滿地污濁,你便要同流合污嗎?滿口仁義道德,卻將那麼多孩子置于險境,你不過是在為自己的爭權奪利找借口罷了!”
“你胡說!”白輝低吼道,險些撞上了莫寒的長劍。
他恨聲道:“待我了京,我定要肅清朝堂,一洗不正之風!我……”
他越說越激,莫寒住他的脖子,一字一句道:“你踩著別人的尸上去,又信誓旦旦地要拯救世人……豈不是自欺欺人麼?”
白輝面一僵,似有所悟。
莫寒看著他的眼睛,道:“白輝……別忘了,你欠天下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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