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太過慘烈，也太過惡心，沈黎嘔了好一陣子，才著氣跟著萬逸樓進城。

佟州城墻倒還算完善，但由于長期沒有修繕的原因，有些地方已經出現斷裂，而且正值萬復蘇的季節，那些雜草拼命的從墻里鉆出來，放眼去，一汪綠點綴了整個灰城墻。

不過已經出現這麼嚴重的災荒，城墻和城門只有三兩個守衛，面黃瘦，頭盔歪著戴著，看起來毫無生氣。

他們目呆滯的看著過往人群，并沒有什麼作，更別說盤查過往路人了。

如此重災區，本不會有人來這里，即便有人，也是那低賤的難民。

只是，今日倒有些意外了。

先是那個青子，后面又來了兩個騎馬年。

什麼時候佟州城，這麼繁華了？

青子他們自然不敢盤查，因為當著他們的面，殺了人，還剁了碎塊。

但面前的兩個年，可得上去詢問詢問。

他們也不敢搶，萬逸樓手中的刀已經說明了他的份，尋常人也不敢如此大搖大擺的帶刀出門。

等沈黎到了城門，兩個士兵拍拍屁上的黃土連忙迎接過來，是出一個笑容道:“兩位人，這來佟州城，是打算做哪樣啊？”

另外一個士兵拍了拍自己干癟的脯，討好的笑道:“小人自小在佟州長大，對這佟州了如指掌，您若是有需要，隨時招呼。”

沈黎眉頭微微皺起，這佟州城的守衛與京城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別，這服務態度也太好了吧？

隨即他便了然，這是看到自己有馬騎，便覺得自己是富貴人，上來討好自己，那自己肯定要賞銀的。

他角揚起，從懷中出一錠銀子，足足二十兩，丟到其中一人手中:“你們倆，分了。”

“誒，好嘞！”

兩個守衛喜不自，連忙揣進懷中，這下更加熱了，兩人一人牽著一匹馬，在街道上慢行:“人，你們這是要打尖住店嗎？實不相瞞，佟州如今這景，已經沒客棧了，若是人不嫌棄，可以到寒舍將就一下。”

沈黎擺擺手，道:“我們就路過這里，進來轉轉，行了，你們去忙吧。”

“呃，這……”

兩個守衛有些猶豫道:“這佟州已是災城，兩位人切記財不外，若是遭到那些賤民惦記，連人帶馬也會一起將您吃了。”

萬逸樓拍拍腰間繡春刀:“他們也得有那個膽子。”

“好嘞，那兩位人慢走。”

二十兩銀子的打賞，讓他們連一頓清水粥都喝不上。

如此荒之地，最不值錢的，便是銀子。

好在這里偶爾有糧商經過，他們可以求著買下一點點。

沈黎與萬逸樓牽著馬，在街道穿行，按苗歡盈給的地址，柳升那一幫人，應該在城南。

說是災城，可路邊還有米店開業，店幾個大桶，擺放的整整齊齊的大米，桌子上的米餅，已經堆積了小山，令人眼饞不已。

路邊的災民拼命的咽著口水，卻不敢踏進一步。

米店兩旁，站著數十個健碩的打手，豈是這幫難民能夠打的過的？

如此景，買糧也是件危險的事。

一個長相略微貌的婦人，抱著孩子從店出來，買了一小袋的糟糠，等出門時，那些災民已經兩眼放。

有人盯著手中的袋子，有人盯著懷中的孩子。

低下頭打算迅速離開時，十幾個難民死死的圍住。

“你們要干什麼？我報了，啊！”

那些難民才不管不的，橫豎都是個死，飽死總比死強。

那袋子在撕扯中四分五裂，里面的糟糠飄散出來，落了滿地都是。

難民們對視一眼，竟如豬狗一般趴在地上，舐泥土混合的糟糠。

而其他幾個難民，搶不到地上的糠，便將目落在人手中的孩子上。

人深知不好，驚恐的往后退去:“你們要干什麼？”

難民們艱難的咽下口水，一哄而上。

其中一人抓著哭鬧的孩子，張開大口就打算往脖子上咬去。

“我求求你，別吃我的孩子，我求求你啊！”

人一邊哭嚎一邊拉著孩子的小，的哭嚎混著孩子的喊，在這破敗的街道愈顯凄涼。

可周圍的人，全都冷眼旁觀，心中暗罵這人愚蠢。

易子而食的地方，你竟然還敢帶著孩子出門買糧，心真大。

眼看難民即將咬到孩子的管，萬逸樓忽然出手，一掌打在難民的口，順勢奪回孩子。

人劫后余生，一邊謝一邊搶過孩子，隨后匆匆離開。

那難民的幾個同伴不可置信的看向萬逸樓，隨后目被兩人的馬吸引。

他們緩緩的圍上來，一個個出貪婪的目。

“你，殺了我爹，賠錢！”

一個中年人從人群中出來:“我不要多，就要一條馬。”

“對，你殺了我大伯，我也要一條馬！”

“這是我叔叔。”

“這是我爺爺。”

……

一時間，攀親戚的難民迅速圍上來，紛紛討要食。

萬逸樓瞇著眼，隨后扭頭看向沈黎。

“世，自當用重典，誰再往前一步，殺。”

沈黎也深吸一口氣，當街搶人孩子吃的事，已經讓他們泯滅了最后一點人，這些人，現在和畜生沒有什麼分別。

萬逸樓緩緩拔出繡春刀:“馬沒有，人倒是有，誰再多說一句話，死！”

難民們頓時噤若寒蟬，如水一般退去。

“走吧，去縣衙。”

沈黎嘆口氣:“如此靜，東道主不可能不知道。”

他也想知道，這人心能黑到什麼地步，怎麼忍心讓這麼多難民活活死。

據戶部記載，佟州城的糧，可供三萬人吃三個月，足足三萬五千石。

這還是按一人每日三餐，每餐半斤米來算的！

可現在的況是，半個月前，佟州已經糧絕了。

即便韓家如此哄抬糧價，府的儲備糧也是足夠的。

現在落到這副境地，那只有一個可能。

貪橫行。

他從馬背一側拿出上任文書，牽著馬與萬逸樓來到縣衙。

果然，剛到縣衙，里面一個山羊胡子老頭笑呵呵的迎出來:“下房祝新，拜見欽差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