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去的時間要取決于張大伴在江南的進展快慢如何。? ”蕭知南輕聲說了一句后,不再停留,轉出了徐北游的房間。
徐北游重新躺在床上,閉合雙眼,開始默運新生出的四九白金劍氣,適應這由莫名劍為脊柱的“新”。
不得不說張百歲這樣的半仙人的確有神鬼莫測之能,在徐北游植莫名劍的手段即便比不上活死人生白骨的仙家神通,也已經相去不遠。換而言之,到了十八樓或是臨近十八樓境界的地仙高人,已經有了真正神仙的部分玄通手段,比如說青塵的卦算,慕容玄的玄瞳,秋葉的一氣化三清,甚至是劍三十六的最后幾劍。
劍宗一脈并不十分注重自己的如何,曾經就有一位劍宗祖師以本命劍罡將自己整個魄煉制為人形劍,劍骨劍軀,全上下甚至、指甲都可為劍,整個人堪比佛門的金剛不壞,甚至在殺傷力上還猶有過之,號稱無上劍。
正如兩人相斗,殺持劍之人容易,將劍折斷卻難,故而修無上劍之后,幾乎沒有空門弱點,更是無懼毒蠱降咒之,只能以力降服,當日公孫仲謀若能修無上劍,就不會死在秋葉的鎮魔錐之下,最多也只是重傷而已。
不過修煉這門法決有兩點巨大患,一是以劍罡淬煉自魄時,要承比之凌遲還要劇烈數倍的痛苦,若是承不住,就有功散人亡之虞。二是此法兇險,修煉功之后整個人失去鮮活生機,宛若冰冷金石,修煉過程中若是不慎極有可能將自己真地煉制劍死,而本人神魂則為困于劍中的劍靈,永世不得生。
故而除了那位開創此法的劍宗祖師外,以后能練無上劍者寥寥無幾,到了公孫仲謀這一輩,劍宗傾覆,人才凋零,更是近乎失傳。
不過如今的徐北游得益于張百歲的親自出手,半人半劍,卻是有了幾分無上劍的意思,若是能將莫名劍完全融自己的,以此為基礎,再依循無上劍的法門修煉,事半功倍,未嘗不能重現當年那位劍宗祖師恃之橫行一時的無上劍。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徐北游眼下最重要的事還是重新掌握魄,徹底鞏固鬼仙境界,讓自己在這個強敵環伺的江南之地多幾分立之本。
如此大約過了三天的功夫,徐北游已經可以勉強下地行走無礙,只是上半還有些僵,不能做太大的作,若是作劇烈,還會引起好似劍刃切割的疼痛。
不過這些天徐北游運轉的四九白金劍氣也著實獲益匪淺,說到底四九白金劍氣才是劍宗的本法決,與劍三十六更為契合,如今徐北游換以四九白金劍氣催劍三十六,明顯要比以前更加圓融如意,威力勝出不止一籌,又有先前龍虎丹道的深厚底蘊,龍虎相濟以作調和,不至于一味凌厲剛猛,甚至過剛易折。不得不說公孫仲謀當初為徐北游選擇筑基功法時的先見之明,直到此時才初端倪。
很難想像徐北游這個從西北走出來的年輕人,換了服之后竟也有些世家子的風范,頭戴暗嵌東珠銀冠,外罩黑錦繡比甲,腰束錦帶,著深紅蟒紋長袍,腳踏黑嵌墨玉牙頭長靴,不見半分江南士子的胭脂氣,倒是更像北地將門出的公子,英武不凡。
只是徐北游無無爵,這一行頭也就在私底下穿穿還行,若是放在公開場合,無論是東珠還是蟒紋,都是大大的逾制。
只是如今的謝園大抵是蕭知南一個人的,所以在這不用忌諱什麼,恰好今天風和日麗,徐北游坐在臨湖小亭中,沐著和煦春風日,翻幾頁書,倒真是難得的事。
蕭知南走進亭臺,坐在徐北游的對面,把他上下一番打量,笑道:“大鄭神宗年間,興起一陣男子著妝之風,口脂面藥,紅
束,佻達年以紅紫艷為奇,及至后來,男子頭金簪玉釵,著婦人紅紫之,不一而足。其中又以江南豪閥公子為甚,被稱作是是冰紈霞綺,鮮耀目,膏澤脂香,早暮遞進。當時有位老先生大哭作詩云‘遍者,盡是讀書人。’以此視作亡國之兆。直到天下大,流民遍地,此等不正之風才漸漸消散。只是如今太平盛世,此風又有死灰復燃的跡象。不過以我看來,男兒還是剛最。”
徐北游放下手中書本,說道:“先生曾經說過,以著看世道,極見世。大可分為六個階段,第一階段,天下初定,百廢待興,上至達貴人,下至平民百姓,都是著樸素。第二階段,世漸好,天下太平,富貴人家的子開始注重打扮,富貴奢華。第三階段,初顯盛世氣象,平民百姓家的子效仿富貴子,花枝招展。第四階段,太平盛世似富貴牡丹,富貴人家的男子亦是注重著裝打扮,喜好奇裝異服,龍男風盛行。第五階段,盛世如烈火烹油,平民百姓家的男子也如富貴人家一般,此時已經是戴男冠,男著的顛倒不詳之相。”
蕭知南沒想到當初那個對一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都懵懵懂懂的年輕人,如今竟是能說出這麼一番話,即便是從旁人聽來,那也是頗為難得了,不由饒有興趣地接著問道:“那第六個階段呢?”
徐北游輕聲道:“第六個階段,盛極而衰,敗落征兆初顯,朝野外,上至公卿大臣,下至鄉紳老儒,本該最是守舊尊禮的一群人也做如此行事,上朝穿服,下朝以紅妝待客,此乃覆滅之相也。”
饒是蕭知南這種見慣了大世面的人聽到這番話,也是頗深,如今的大齊差不多于第三階段到第四階段,子無論富貴貧窮,均是,男子總以樸拙為主,但也有部分富貴士子開始喜好奇裝異服,甚至涂抹胭脂,以妝為。
見蕭知南若有所思,徐北游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著開口,正在躊躇時,蕭知南已經回過神來,微笑道:“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會寫詩作賦嗎?能否即興一?”
徐北游無奈搖頭道:“殿下可是難為我了,我讀書只為開拓眼界,并不學詩詞之道,不過若是拾取前人牙慧,倒還能勉力一試。”
蕭知南笑意,“用前人之作也無妨。”
徐北游想了半天,然后瞥了眼手中書本,輕聲道:“所謂人者,以花為貌,以鳥為聲,以月為神,以柳為態,以玉為骨,以冰雪為,以秋水為姿,以詩詞為心,其貌傾城,其如玉。”
蕭知南微微歪著腦袋,打趣問道:“倒是不知道這位人姓甚名誰?姓名如玉嗎?”
徐北游聲道:“你不妨猜一猜。”
蕭知南默然不語,過了大概有半柱香的功夫,終于是想起來,卻沒有說出口。
那是出自詩經的一句短詩,燕趙有佳人,者如玉。
所謂燕趙之地,就是指今日的燕州直隸一帶,自然也包括那座巍巍帝都。
蕭知南轉頭朝亭外去,讓徐北游看不清臉上的神。
徐北游沒有說話,他不是文人,可他也不是蠻莽夫,他自有自己的細膩心思,懂了即是緣分,不懂也不強求,若是懂了又流水無意,自是不必回應什麼,雙方也可留三分日后見面余地,以免尷尬。
兩人沉默良久,就在徐北游到失的時候,蕭知南忽然轉過頭來,輕聲問道:“如果我能從帝都回來,錦繡江南,你愿意陪我去看嗎?”
徐北游先是詫異,繼而驚喜,然后深吸一口氣,鄭重地說了一個字眼。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