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穆綿收回視線，瞥了眼徐北游，接著說道：“對了，你既然已經到了江南，那你可曾見過張雪瑤？我猜八是沒有，否則張雪瑤絕不會讓你跟蕭家的小丫頭混在一起。”

“的確。”徐北游輕聲說道：“我還未曾去過東湖別院。”

秦穆綿笑了笑，有戲謔也有譏諷，“有了媳婦忘了娘，怎麼瞧也是小人比師母更重要。”

徐北游默然不語。他對于秦穆綿此人略知一二，出玄教，算是完北月和慕容玄的師姐，叛出玄教后自一家，年輕時曾經與大名鼎鼎的蕭皇有過一段恩怨仇，正是因此才與林皇后為一輩子的大敵，對于肖似林皇后的蕭知南，秦穆綿自然不會有什麼好。

大概是是時移世易的緣故，秦穆綿不像傳聞中那般喜怒無常，口氣略轉溫和，“仔細一想，你一個小孩子要面對一個偌大的鎮魔殿，找個靠山也在理之中，蕭家丫頭，要相貌有相貌，有地位有地位，手中還著不小的權勢，怎麼看也是最合適不過的理想人選。”

“就像當年的林銀屏一樣。”秦穆綿的臉上忽然出一抹毫不掩飾的厭憎，“都是公主殿下，都有一份好生厚的嫁妝，男人們自然知道該選誰，徐北游，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秦穆綿的變臉之快讓徐北游有點反應不過來，只能訥訥道：“秦姨……”

“沒聽懂？”秦穆綿搖晃著腕下懸著的刀柄，冷笑道：“如果有兩個子放在眼前讓你來選，一個豪富，坐擁一份足以讓你平步青云的偌大家業，一個貧苦，除了自己之外再無他，你會選誰？”

徐北游嘆息一聲，道：“實話實說，如果我與兩名子之間的相差無幾，那麼我會選前者。”

秦穆綿沒有徐北游意料中的然大怒，只是輕哼一聲，“你倒是很誠實，我最討厭口是心非的偽君子，如果你剛才為了討我歡心而選擇第二個，雖然我不會殺你，但我會在你上留下點記號，讓你長點記。”

躲過一劫的徐北游干笑幾聲，他毫不懷疑秦穆綿會說到做到，畢竟在幾十年前秦穆綿有魔之稱，其喜怒無常可見一斑。

秦穆綿不再理會徐北游，緩緩走出大雄寶殿。

徐北游來到三世佛的佛像前，學著秦穆綿的姿勢仰頭看佛，只見金璀璨，唯我獨尊。

徐北游不知道的是，就在剛剛不久前，平安先生張百歲曾站在這兒看佛，玄教教主慕容玄也曾站在這兒看佛，秦穆綿是第三人，而他則是第四人。

徐北游不曾信佛，所以也未曾看出這尊大佛有什麼好看的，只是下意識地想到了秦穆綿，這人還真是個壞脾氣，也難怪最終與蕭皇分道揚鑣。

秦穆綿的確與蕭煜有緣無分，在那場人之間的戰爭中，敗給了林銀屏，而且還是徹底的完敗，最終的結果是林銀屏主帝都皇宮，登上皇后尊位，的兒子蕭玄則是繼承了蕭煜的帝位，為大齊的第二任皇帝承平帝。

那場子之間的爭斗幕如何，除了當事人外已經是無人知曉，興許藍玉這些位高權重的老人們會略知一二，可徐北游這個等級的人還沒有那個能耐去知道這些陳年聞。

如今的江都被藏在幕后的三個子暗中把持，除了徐北游的師母張雪瑤和白蓮教教主唐圣月之外，最后一位就是為聞香教教主的秦穆綿，三之中，張雪瑤出手次數最，秦穆綿出手次數最多，是三人中境界修為最高之人，當年慕容玄初江都的第一戰，就是秦穆綿親自迎戰。

秦穆綿離開大雄寶殿之后，見到了已經等在外面的張無病。

張無

病微微前傾，行禮道：“見過太妃。”

“太妃？”

秦穆綿面無表道：“我自始至終就沒進過蕭家的大門，蕭煜也從未給我許諾過什麼，自嶗山一別后，我與他便再無關系，所以你不要說話，我不會認，蕭玄也不會認。”

張無病笑了笑，不置可否。

這個太妃的稱呼自然不是無的放矢，先帝歸天之前曾經留有旨，就連太后對此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是默認，要不然他也不會有這個膽量如此稱呼。

秦穆綿抬起手腕，腕下的刀柄微微晃，輕聲問道：“你又重回蕭家門下了？”

張無病點頭道：“暫時跟隨公主殿下，不日將前往西北赴任。”

秦穆綿笑了笑，一針見道：“跟著蕭家小丫頭是假，想見唐圣月才是真吧？”

張無病沒有否認，用他那口帶著西北口音的嗓音道：“剛才你已經見過公孫先生的弟子了吧？他是來江都找師母的，不過因為鎮魔殿的緣故，遲遲不能進江都城，前不久在大報恩寺還差點丟了命。”

秦穆綿淡然道：“他想統合劍宗，就得先證明自己有那個資格，如果一個鎮魔殿都應付不了，那還談什麼振興劍宗，趁早回西北老家做只頭烏，這樣興許還能保住一命。”

張無病輕聲道：“他不像你們自小就長在宗門之中，前不久的他還只是個鄉下年，公孫仲謀本來打算花十年的時間培養他，現在只是開了一個頭，你所說的委實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秦穆綿不屑道：“強人所難？當年蕭煜的境況比他還慘，二十歲那年離開東都，邊只有我和林銀屏，修為也不過是鬼仙境界。三十歲那年登基稱帝，坐擁天下，舉世無敵。現在只是讓徐北游應付一個鎮魔殿，難道比逐鹿天下還要難？”

張無病苦笑，無言以對。

秦穆綿說得不錯，蕭皇用了十年的時間逐鹿天下，最終登基稱帝，坐擁天下，可天底下又有幾個蕭皇？正如修道一途，天下修士千千萬，能登上天機榜的也就只有那十人而已，能屹立于當時巔峰的也只有道門掌教真人秋葉一人而已。

眾生蕓蕓，豈能一概而論？

還是說，秦穆綿認為徐北游能與蕭皇相提并論？

秦穆綿平淡道：“世易時移，這天下雖然現在還是我們這些老人們的天下，可終究還是要變年輕人們的天下。就像當年的逐鹿天下，老一輩們陸續死傷殆盡，或是飛升，或是死，或是歸，將這個天下拱手讓給了蕭煜和秋葉他們，這是大勢，如今五十年過去了，差不多也該再一次新老替了。”

張無病不聲。

秦穆綿瞇起眼，道：“老人在上頭，年輕人憑什麼出頭？還是得各憑本事！當年若不是蕭煜一劍劈死了傅塵，又生生耗死上仙塵，他能登頂天下？公孫仲謀死后，劍宗已經是一片死灰，就只剩下張雪瑤這快要燒完的老柴和幾個不氣候的火星子，如果想要死灰復燃，還要一足夠份量的新柴，徐北游是個好苗子，就看他能不能乘勢而起，以星星之火燎原之勢。”

張無病誠心道：“教了。”

秦穆綿毫不留地笑道：“你啊，再過多年也是個只會跟人家手的命。地仙十八樓也好，神仙九重天也罷，再高也高不過天去，千刀萬剮也好，死無葬之地也罷，再低也低不過地去，天高地深，只憑手能有多大出息？只是一個六氣那是決然不夠的，還要學會分，明大勢，順流，隨世而移，應時而行，順勢而，如此才能在這世間多上那麼幾分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