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時不覺如何,只是隨著運行功法,疼痛之也漸漸襲來,徐北游先是覺全骨骼傳來麻覺,繼而這種麻覺變為瘙,最后又由瘙變為鉆心之痛,仿佛是千萬只螞蟻在啃噬自己的骨頭,直骨髓,這種覺簡直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
此等苦楚,饒是徐北游也難以承,原本還算英俊的面龐瞬間變得扭曲無比,甚至有些猙獰駭人,雙手十指死死扣住地面,只是這里的地面堪比金剛,就算他的雙手與劍無異也難以留下半點痕跡,反倒是讓自己的指甲碎裂翻起,鮮淋漓。
此時可以清晰看到在徐北游的有一道道氣機沿著全骨骼游走,原本的骨骼先是寸寸碎裂,然后才在元氣的滋養下重新復合。
如此過程周而復始,一遍又一遍,直到骨為劍骨,方為鍛煉骨。
徐北游猛然松開雙手,仰頭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哀嚎慘。
與此同時,他也傳來一連串的骨頭碎裂聲音,連綿不絕,好似沒有個盡頭。只是聽聲音就要讓人生出皮疙瘩,滲人之程度更甚于暗衛府的諸般酷刑。
徐北游竭力保持著自己靈臺的那一點清明,整個人如暴怒野一般嘶啞吼,努力宣泄這讓常人本無法承的痛苦。
已經死去的師父說過他是第一等的心,徐北游不知道第一等的心到底是怎樣的心,不過在他想來,差不多應該是天底下最頂尖的心,既然無上劍最是考驗修煉者的心,當初那位創出無上劍的祖師都能承這等苦楚,自己沒有道理承不來。
可道理是道理,現實是現實,真換自己來自嘗試的時候,其痛苦程度還是要大大出乎徐北游的意料之外,要在這等痛楚之中保持靈臺清明運轉氣機,實在是太難太難了,可一旦心神失守,氣機暴,那絕對是有死無生的下場。
生死之間為何有大恐怖?因為世之間有太多留和不舍,徐北游不想死在這兒,不想在這個年紀就離開這個世界,他還想看看這個世界,他還想做人上之人,他還想娶蕭知南,他還想實現師父的愿,重振劍宗。
佛家說人生最苦是求不得和放不下。
對徐北游而言,自己有太多的求不得和放不下。
求不得自然要努力去爭,放不下才更要拿起來!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這是他很小時候就明白的一個道理。
所以他不后悔今天的決定!
徐北游舉起右手,五指如鉤,避過心臟要害,毫不猶豫地狠狠刺自己的膛,立刻有鮮激而出。
另外一截然不同的痛楚從前傳來,稍稍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以痛止痛。
徐北游從團上站起,披頭散,雙手避過要害部位不斷地刺在自己的上,全上下鮮流淌,不多時就已經了一個模糊的人。
地上積聚的鮮蜿蜒流淌,就像一條小河。
天空中烏云布。
東湖別院后府的靈堂中,不知何時已經回來的張雪瑤站在公孫仲謀的靈位前,上了一炷香。
靈堂昏暗,至今掛著白幡。
在長明燈的照耀下,牌位上的公孫仲謀四字顯得有些斑駁。
張雪瑤凝視著自己丈夫的名字,這四個字是他在生前早就親手寫好的中正楷書,就像他這個人,方方正正到不通人的地步,讓人無奈。
當時的他還曾笑言,若是有朝一日在外遭遇不測,就用這個牌位。
不曾想卻是一語讖。
只是他的這個徒弟,不像他這幅楷書,循規蹈
矩,更像是一副行書,天馬行空,但又不至于變慕容玄那樣的狂草,藐視世間的一切規矩。
難道說,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張雪瑤拿起一壺酒,悉數倒在牌位前,輕聲道:“你走了,最苦的不是我,而是那個孩子,他為了接過這副早了二十年的擔子,真是把命都拼上去了,若是他熬不過這一關,你們師徒兩人在天上相會,又該做如何說?”
喀嚓一聲,一聲炸雷驟然響起,有豆大的雨點開始落下。
接著又是一連串轟隆隆的夏雷炸起,道道雷蛇舞,仿佛要將灰暗的天空撕裂。
盛夏多雨。
況且還是江南的盛夏,真如小孩子的面龐一般,說變就變。
傾盆大雨在片刻之間轟然落下。
如此大雨,別說出行,就是路也看不到半分,天地之間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不知過了多久,一名老人戴笠披蓑冒雨而至,周上下,站在靈堂外的大雨中,默然不語。
張雪瑤似乎早就預料老人的到來,沒有毫意外,只是轉過來清冷問道:“上師兄,你在衛國閉關潛修十余年,如今的修為已不在妾之下,依你看來,北游那孩子能有幾分把握活下來?”
老人臉平靜,輕聲道:“前不久老夫曾勸他把眼放得長遠一點,不要拘泥于眼前的一得一失,畢竟年輕人的路還長著,何苦早早把自己上絕路?只是他不愿聽老夫的勸誡,老夫也無法可施。至于他有幾把握活下來,在老夫看來不過是九死一生,只是比十死無生稍好一點。”
張雪瑤轉頭向徐北游的閉關之地,沉默許久,緩緩出手,五指攤開,一道白緩緩出現在的手中。
頃,白散去,竟是一柄長劍,劍、劍柄、劍鍔、劍、劍脊、劍尖通素白一。
此劍名為白虹,即是張雪瑤佩劍,也是劍宗十二劍之一,與公孫仲謀的佩劍玄冥乃是一對,早年間有黑白雙劍之稱。
向前踏出一步,劍意凜然,沖霄而起。
不同于四九白金劍氣的剛,無生劍氣著一,悄無聲息之間,無數雨滴已經化作淡淡霧氣,整個東湖別院在劍氣的籠罩下竟是顯現出一副滴雨不沾的奇異景象。
上青虹依然站在原地不,搖頭道:“既然是那孩子自己的決定,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又何必去指手畫腳?與不,即看天意如何,也看那孩子的造化如何,若是那孩子真有這份機緣,定然能轉危為安。”
張雪瑤猶豫片刻,問道:“上師兄,你認為北游真能抓住那一線生機?”
如今是劍宗中最為年長者的上青虹沉聲道:“能否抓住,老夫說了不算,張師妹你也說了不算,只有老天和那孩子說了才算。”
張雪瑤的神幾度變化,最后還是收起手中的白虹劍,嘆息道:“北游是仲謀唯一的弟子,我也將他視作己出,若是真要夭折于此,我真不知該如何向九泉之下的仲謀代。”
上青虹抬頭向頭頂雷霆滾滾的天幕,慨道:“那孩子是宗主親自選中的人,自然有一份與我劍宗息息相關的氣運,天道無常,若是天不絕我劍宗,那孩子自然能化險為夷,可若是天要亡我劍宗……”
老人話未說盡,張雪瑤的臉已然是凝重起來,輕聲道:“無上劍霸道無比,將人當作劍胚鍛造劍,那種痛苦,即便放在地仙境界的修士上,也是死去活來,那孩子能堅持到現在而不崩潰,已經無愧于仲謀對他心的評價。平心而論,他若是生在道門,不必走這條羊腸險徑,幾十年后未必不能登上天機榜。”
上青虹輕嘆一聲。
難道這個讓他也覺得很是不同尋常的年輕人要也劍宗,敗也劍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