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白沒再多說什麼,放下車窗窗簾后,馬車轟然駛離。
公孫府的門前就只剩下徐北游和宋,宋難掩臉上憂。
暴斃二字,本就著一腥味道,若是一般人來說也就罷了,不過是當不得真的胡言語,可換堂堂齊王來說,那就不能不當真了。
空不來風,齊王蕭白絕不會無的放矢。
宋剛想要開口詢問,徐北游已經抬手打住,淡然道:“狗急了還要跳墻,更何況是人?我把一些人得太狠,自然有人要行險一搏,只要讓我死在江都城里,許多事就能一了百了。”
宋倒是沒有如何驚訝,本就是出劍氣凌空堂,殺人取命的臟活也做過不,自然知道劍氣凌空堂沒有束手認輸的可能,早晚要面對面地廝殺一場才行,只是臉上的憂更重,顯然不是很看好自家公子能在武力上占據優勢。
徐北游笑道:“他們想取我的命也不是那麼容易,待會兒你去請那兩位師兄來我的書房,我有話要跟他們代。”
宋輕輕應了一聲,轉離去。
徐北游又獨自一人在門前站了稍許時候,然后才不不慢地轉進門往自己的書房行去。
來到書房,張雪瑤派給他的兩名護衛已經候在這兒,見到徐北游后恭謹行禮,沒有半分托大逾越。
徐北游笑著還禮,自己坐到書案后抬手示意兩人也坐下,然后說道:“兩位師兄,你們是師母委派過來護衛我周全的,那有些話我也就明說了,如今的江都城不算太平,我徐某人也不是與世無爭的子,難免會有些仇家,這段時日還要辛苦兩位師兄,多提些神,不要讓人鉆了空子。”
兩名已經年過四旬的劍宗弟子對視一眼,年紀稍長些的那位是試探問道:“護衛主周全是我等分之事,自然不敢懈怠半分,只是敢問主到底有哪些仇家?也好讓我兄弟二人心中有數。”
徐北游平淡道:“說起仇家倒是真不,道門的鎮魔殿,暗衛府的都督端木玉,再加上劍氣凌空堂的那些叛逆,都算。不過你們放心,真正的大人會有師母們應對,絕不會有地仙高人上門尋仇。”
聽到徐北游的前半句話,兩人都有些面若死灰了,不過再聽到徐北游的后半句話,兩人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起沉聲道:“請主放心,我等定當盡心竭力。”
徐北游笑著點點頭,揮手示意兩人可以退下。
待到兩人退出書房后,宋走進書房,臉上帶著三分冷意,輕聲道:“公子,這兩人怕是已經存了惜命存的念頭。”
徐北游擺擺手,不以為意道:“意料之中也是理之中,他們是劍宗弟子又不是劍宗死士,哪里會輕易給我賣命,正所謂天大地大命最大,易地而我多半也會如此計較,這兩人的心思算不上什麼罪過,不必在意,也不必說破,免得讓他們再生出別的心思。”
宋輕輕點頭。
徐北游頗為慨道:“以前師父總說,殺人不能解決問題,但是能消滅問題,所以天下事不過一劍事,一劍能殺天下人就能平天下事,我為劍宗弟子,弄權也好,攀附也罷,說到底還是不能忘手中的三尺青鋒,這才是我劍宗中人的立世之本。”
——
蕭白的馬車與蕭知南的馬車相比,巧不足但是大氣有余,整個車廂的壁都是由小塊黃檀拼接打造,沒有那麼多暗藏玄機的致擺設,更沒有可供躺臥休息的榻,只有一張小案和五個座位,五個座位與車廂連為一,位于最上首的座位是主座,左右各有兩方客座,方才徐北游就是坐在左手邊的第一座上。
此時車廂中
只剩下蕭白一人獨自坐在大料紫檀造就的主座上,面沉似水,閉目沉思。
車廂外趕車的禹匡開口道:“殿下,江斌那邊似乎與劍氣凌空堂有些勾連。”
蕭白睜開雙眼,淡然道:“敵人的敵人是朋友,江斌是端木家的人,而端木玉又跟徐北游素有間隙,偏偏趕上徐北游對劍氣凌空堂施,兩者走不起一塊才是咄咄怪事。”
說到這里,蕭白掀起簾子了一眼車外,平聲靜氣道:“不過有謝蘇卿這位都督同知在上頭,江斌這個都督僉事肯定不敢明目張膽地出手,若是暗中出手,就必然不能用人仙境界的高手,如果僅是如此,徐北游的命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拿走的。”
車外的禹匡輕聲問道:“殿下的意思是東湖別院那邊會出手?”
蕭白不置可否,語調緩慢道:“公孫仲謀執掌誅仙多年,自知壽元無多,這才開始著手培育傳人以及布置后之事,雖然后來他決然赴碧游島之戰乃至死,但想來后手都已經布下,不會讓自己這個傳人輕易死去。還有韓瑄那邊,他這輩子無妻無兒,家中親族也都寥落無幾,就指著這個養子給他養老送終,怎麼會讓徐北游去死?”
不過蕭白接著就是話鋒一轉道:“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可人算不如天算,前朝時就是堂堂太子都能暴斃城下,又何況一個小小的徐北游?他是死是活還要看他的造化如何。”
“現在帝都那邊很熱鬧,韓瑄與藍玉之間互相掣肘,但總得來說還是這位坐鎮廟堂幾十年的藍相爺占著上風,韓瑄短時間怕是沒辦法往江南這邊手,端木睿晟這個與韓瑄同為齊初三杰的老狐貍,仍是在藍玉和韓瑄之間搖擺不定,就等著我那個妹妹嫁他們端木家后才肯明確表態。”
禹匡冷然道:“端木家那麼個藏污納垢的腌臜地,也敢妄想迎娶公主殿下!”
蕭白淡然一笑,對于自己心腹屬的言語頗為贊同。
當朝幾大權貴世家,皇室蕭家不去多說,傳承千余年,底蘊深厚似海,自有規矩法度,即便是坐擁皇位后也絕有狂悖無知的紈绔子弟,若真有不的子弟,若是安安分分還好,如果想要仗著家世為非作歹,那就是被圈到死的下場。
徐家,西河郡王徐林和齊初三杰之首的徐琰先后擔任家主,后來又出了一位皇后娘娘,自是煊赫無比,只是如同大都督魏的魏家和首輔藍玉的藍家一般,都是子嗣單薄,鮮有族人仗勢橫行之事。
唯有端木家,在從龍之前就是規模不下于謝家的龐大世家,人多心雜,又沒有謝家的底蘊規矩,一朝得勢后難免會飛揚跋扈,在帝都中風評甚差,再加上端木睿晟作為家主自己也持不正,上行下效,故而族多有齷蹉之事發生,雖然被端木氏極力遮掩,但還是不免被蕭白這些權勢人看到眼中。
這其中就包括端木玉置辦多外宅之事,還有端木睿晟在七十歲那年連納數房十六歲小妾,甚至影影綽綽有傳言說他跟自己的侄媳還有茍且之事,若非如此,禹匡也不會將端木家稱作是腌臜之地。
反觀蕭白,以藩王之尊至今也只是娶了一名王妃,平日里對極為克制,不納側妃妾侍,不蓄養歌舞姬,不去煙花之地,自然對縱聲的端木氏父子很是看不上眼。
在蕭白看來,修齊家治國平天下,修即是自制,你連最起碼的修自制都做不到,齊家之道更是一塌糊涂,還談什麼治國有道,饒是有些小聰明,得一時之勢,也終究是難大。
半柱香的功夫后,馬車來到已經關閉的江都城神策門前,禹匡遞了齊王印信后,暢通無阻地打開城門出了江都城,往城外的謝園駛去。
車廂的蕭白收回紛思緒,輕聲自語道:“姓徐的小子有點意思,如果他能活著去帝都,做不做駙馬我都不會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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