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姑娘的滿月酒并沒有大大辦。
李咎是很想熱熱鬧鬧地快活一場,不過皇家一向會在小孩兒立住了之后才會做壽做生日的,因此在城的要求下,這個滿月酒僅限“自己人”參加,其他人也就是掐著日子上門來送點小禮。
岳老相公屬于“自己人”,他上門時帶著梁瑞,一起蹭了一頓飯。
梁瑞為人十分斂低調,單看他的外表,完全看不出來這是個年神,十八歲就高中進士,到現在已經在地方上輾轉了十四年。
他甚至比李咎這個很像武將的人更像一個猛將,不輸給啞的格,結實的板,不怒自威的神態,還有虎口的老繭,都在訴說著這些年的不同尋常的經歷。
李咎對參軍當兵的人有天然的好,他想接近一個人基本上是無往不利的。再加上岳老相公從中撮合,就算梁瑞惜字如金,漸漸地也就放開了手腳。
梁瑞是西域人士,出一個世代經營馬場的大戶,還沒年就已經是出了名的文武雙全,挽得了強弓,使得了刀劍,也做的一手好文章。用后世的話說就是出了語言,別的天賦都點滿了。有這樣的天賦,他還十分努力,那麼很快就穎而出也不足為奇。
這些年梁瑞任職的地方,無一例外,要麼是艱難困苦,要麼是不安。嶺南道的海寇,云夢澤的水匪,西北的馬賊,北海的蠻奴,東北的建真……梁瑞全都過手。
仔細算算,金陵這一,還是梁瑞頭一次在富庶之地當,還一上來就當的刺史,要說沒力,那不可能。梁瑞并不喜歡鉆營豪門大戶的關系,對金陵這樣錯綜復雜的勢力結構還真有點麻爪。
但要說多麻煩,倒也未必,梁瑞低調沉穩又不是怕事,他手握重權,真急了他直接懟印上去,他怕個啥?
仔細算來,其實梁瑞和李咎早在三年前就有了集,便是技站試行那會兒的事。
“……原來北海都護府的學生是梁公親自挑選過的,怪道和別的不一樣。”李咎說道。
梁瑞問道:“不都是學生麼?”
李咎笑道:“學生和學生的區別也大了,金陵的學生最是頭,一個個狡猾著呢!北海來的那幾位倒是頗有將士們令行止的風范。而且學生中有漢人,也有異族人,也有混,有男子也有婦人,可知選派他們的做主者,頗有襟。”
梁瑞道:“先生謬贊,某愧不能。”
李咎笑著揮揮手:“這話原該我說才是。說起來還得謝謝你選派的學生,公主殿下有一位朋友,當時流落江湖,幸而遇到了學生們,這才一路平安無事地抵達金陵。你選派的學生,都是好的,學的又用心又快,想必會干一番事業。”
梁瑞回道:“只有北海將來太平、富庶,才當得起這個好字。北海荒原茫茫,未知先生將如何振興北海?”
這個問題真的很難解答,就算是現代世界,那份答卷也不是很好看。
先天的地理稟賦就是那樣,高緯度、寒冷、干旱、缺水、缺人……李咎看了都麻爪。
“目前可能只有畜牧業還有點希,說白了養羊啊,不然呢?水源麼太,冬天又太漫長,除了逐水草而牧,我暫時也沒什麼主意。但是羊的品種,以及羊的全開發,倒是值得下功夫去研究,我給北海學生們的建議就是這兩個方向。其實北海都護府有很多不錯的礦,不過暫時沒有開發的能力——主要還是缺人,缺機械,缺時間,缺運輸工,咱們一個一個來解決。但是,依靠礦產就有個問題,礦產畢竟是有限的,開采完了怎麼辦?最后還是得落在可以長期循環進行的產業里……”
李咎隨手就蘸著殘茶在桌上勾勒北海都護府的大概地形圖,然后將自己記得的幾個特大礦產點描了上去。
梁瑞將那幾個地方和當地的氣候聯系起來,也只能在心中默默嘆氣,這是寶山不假,想進去拿寶貝卻太難了。
正說到這里,忽然聽得依稀有嬰兒的哭聲傳來,李咎蹭一下站起來,與岳老相公和梁瑞拱手道:“某后面有點事,去去就來,兩位相公請自便。”
岳老相公道:“八是你家閨醒來不見你到找你,得,知道你早是個兒奴了,你把帶過來麼?一個月大的小丫頭,我都七老八十了,還避諱啥?我這幾天不見,還有點兒想。”
李咎聞言正中下懷,看看梁瑞也沒甚難,便匆匆去了上房后院里抱兒。
原來英姑娘剛尿了一包,正有喜晴們在那換尿布襁褓。姑娘醒過來不見悉的父母,小聲啜泣了幾下,就被李咎聽到了。
李咎問過吃等事,算時間這會兒正飽著,便將兒抱起來哄了兩哄,攏在懷中去了書房。
為了擋寒氣,走廊外側都用簾子攏了攏,一路過來倒也不覺得冷,不過李咎還是給小丫頭戴了小小的蟠龍頭帽子。小丫頭剛剛長開了些,皺的皮也了,紅通通的變了白,眼睛睜開了像閃著的金曜石。別人怎麼看這小丫頭,李咎不知道,反正在李咎心里這閨就是天下第一。
返回到書房附近,李咎卻聽見老岳在和梁瑞嘮叨:“不是我說,你也該放開些,再娶一房妻妾為好。人家郡侯以前也和你似的,死活不肯相看,好容易陛下賜婚,他又死活不想要孩子,結果呢?現在全金陵都在看他的當傻丈夫、傻爹爹的西洋景兒——他家這個閨啊是真的討人喜歡。你看看別家的孩子和父親,再看看自己。這一晃眼,八年過去了,你膝下還是空,你家那位在地下也不得安心哪。”
梁瑞的聲音略微低啞:“老師,一切隨緣吧——”
李咎咳嗽一聲,打斷了他們,仿佛沒聽見他們叨叨似的,滿懷笑意地進門去:“抱歉抱歉,是我招待不周了。”
他摟著閨在主座上坐下來,懷里的英姑娘睜著大眼睛好奇地左顧右盼,似是聞到了什麼奇怪的味道,了小鼻子,然后扯了個呵欠,往父親懷里一埋,又睡著了。
梁瑞就看著英姑娘愣了神,李咎忖度他也是個有故事的,便不去驚擾他,只輕輕拍著姑娘,和老岳嘚瑟:“聽說您家那個重孫兒,是個夜哭郎嘿!看看我們家閨,多乖,多可人疼!”
老岳端起茶來吹兩口,冷笑:“將來說不定你家姑娘就是我家重孫媳婦,過個二十年送嫁時,有你哭的時候!”
李咎的臉一下子就垮了,笑容凝固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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