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夏末初秋，秋老虎肆意揮灑著熱量，淩整片大地。

正午時分，距離還有幾十裏的地方，正奔馳著一行人。

馬上的騎士大多都是做尋常打扮，但看他們材高壯結實，目顧盼之間全是，便知曉都不是尋常之輩。馬隊正中央的位置行著一輛馬車，馬車通全黑，除了比尋常馬車寬大一些，從外表來看並無什麽異樣。

“頭領，停下來歇息一下吧，晚上之前大抵便能到。”一名做藍短褐打扮的騎士，抹了一把頭上的汗，說道。

長了一眼不遠的路邊的茶肆，點了點頭，便驅著□□的馬往那邊馳去。

這茶肆建得極為簡陋，但這種天氣有個地能遮住太就不錯了。一行人三十多騎加一輛馬車臨著茶肆一旁樹蔭下停了下來，分了幾人去給馬喂水喂飼料，其他人便分散著在茶肆中坐了下來。

看守茶肆的老漢要為眾人倒茶拿吃食，俱都被拒絕了。出門在外，謹慎一些的人大都不會吃來曆不明的食，甚至連喂馬的飼料和水都是自備。

一眾大漢拿出自備的幹糧和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即是這種形，眼睛也大多都沒閑下，有的在觀察附近的形，有的則是盯著那輛黑的馬車，十分警惕。

“頭領，要不要給馬車裏送點水和吃食過去？”藍打扮的大漢猶豫問道，盯著馬車的眼神中帶著恐懼。

實在沒辦法不恐懼，那一次出了兩隊人馬幾十人去抓那名老嫗，本以為一個住在深山裏的老婆子沒什麽可怕的，可就是這名貌不其揚的老嫗讓一眾人死傷慘重，死相淒慘，最後隻逃回來他和頭領兩個人。

若不是主子及時到來，小心布局，又利用了某樣利，恐怕他們不任務完不，所有人都會葬那。即是如此，事後抓到此人，他們無緣無故的又損失了幾個人，盡皆是中毒亡，以至於沒有人敢靠近十米範圍之。還是命人罩住眼耳口鼻，不出一皮在外，將那老嫗上所有稀奇古怪的東西搜了出來，還算安穩了些許。

這次將此人押解去長安，可是讓他們大費周章，那馬車看似與尋常並無不同，實則裏麵全部是用鐵焊製的牢籠，恐怕全天下最窮兇極惡的犯人也沒有這種待遇。

“去吧，我和你一起。”

長抓起手裏的水囊，又讓著藍打扮的大漢拿了兩個燒餅在手中，兩人一同往馬車那行去。

隨著兩人的作，分散在一旁坐著的大漢們盡皆繃起來，眼神灼灼的向馬車，就怕出了什麽意外。

長立在馬車前，藍大漢上前小心的打開車門，目之間是鐵焊製的柵欄，馬車中一片漆黑，瞧不清裏況。

“死了沒？沒死就吃點東西。”藍大漢聲氣道。

他將手裏的水囊和燒餅過柵欄丟了進去，便立馬往後退了兩步。

長看著藍大漢的行為有些失笑，不過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何嚐不也是如此，從來不知懼怕為何的他，在麵對此人的時候，心中也有著幾分恐懼。即使明知道此人上已經沒有任何可以利用的毒了，但因其那出神化的毒，仍抹除不掉這種恐懼的緒。

沒有親眼目睹過此人下毒時的形，永遠不知道有多麽的可怕。

黑的馬車裏，傳來一陣宛如木頭似沙啞的笑聲，刺耳且令人聞之膽。“我死了，你們所求之事不就落空了，你就這麽不得我死？”

藍大漢麵極為難看，“既然不想死，那就吃東西！”

又是一陣刺耳的笑聲，一個蒼老中出幾分虛弱的聲音響起：“這位後生，我毒殺人無數，想殺我的人多得數不清，還是第一次栽在別人手上。能不能告訴我，你手中的那玩意是誰給你的？老婆子我好奇得很啊。”

長麵一凝，不由自主了自己手上的戒指。

他手上戴了一隻藍寶戒指，造型並未什麽奇特之，可若是認真觀察就能發現，自長來到這輛馬車前，這已經是他第八次下意識的這枚戒指了。

這枚戒指並不是長本人的，而是主子賜予他的，奇特的並不是這枚戒指，也不是這枚戒指裏的機關，而是戒指中機巧裏的銀針。再認真來說，是這銀針上所附的烈麻藥。

這次之所以能抓住這個毒，便是采用人海攻勢，然後趁其不備出戒指中的銀針，將其麻痹暈倒，若不然還真是不好抓。而方才長之所以會同藍大漢一同來給毒送吃食，便是為了以防萬一，若是出了什麽意外，靠著這手裏的東西，他也能將其再次放到，毒口中所說的‘那玩意’，便是這個了。

“好奇心太重並不是什麽好事，既然你無恙，那麽就好生呆著吧。”

長使了一個眼，藍大漢便上前將馬車門關住，馬車中再度陷一片黑暗。

*

自打楚王回來以後，九娘與他見麵的時候便多了。

有時候是去楚王府，有時候則是去私宅。九娘心中礙於某些晦是不想去的，可又有一種力驅使著前去，也許冥冥之中一直覺得該來的總是逃不掉的。

九娘預想過很多，卻沒想到這一日會來得這麽快。

“本王要去見一個人，能治好本王的，你要一同去嗎？”

九娘子不由自主的一僵，甚至有些抖，強撐著笑，看了楚王一眼，又垂下眼：“去見識一下，也並無不可。”

冰冷的小手被大掌覆上，帶了一溫暖之意。兩人上了馬車，馬車往長安城外駛去。

一路上，九娘都麵帶怔忪之，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實則無不落楚王的眼底。

還是記憶中那片悉的小山莊，是楚王名下的莊子，這莊子並不大，甚至可以說屬於莊子中最小的那一種，但好就好在位置偏遠，在長安城郊莊園林立這一片中，並不顯眼，與其他莊園隔得距離也比較遠。

上一輩子，九娘有一段時間噩夢不斷，那些噩夢就是發生在這裏的，所以記憶格外清楚。

馬車進莊子大門，漸漸往正中央的那片建築靠近，九娘的眸越來越暗，手也越來越冰冷，楚王著怔忪的側臉，有一種想命人扭頭回去的衝。可是這種衝被他遏製住了，有些事他必須弄清楚。

馬車停了下來，兩人下了車，常順推著椅，九娘跟在一側，一行人往裏麵行去。

越往裏走，守衛越是森嚴，來到一小院前，門前立了數名侍衛打扮模樣的人，見到楚王後，幾人俱是躬行禮，而後打開院門，幾人走了進去。

小院並不大，正臉三間上房，別說是楚王府了，連安國公府一個姬妾所住的院子都不如，但門前卻是立了數十名拿著兵的侍衛。再看窗欞，所有窗扇上都釘著木條，其間留有些許空隙，可以讓，卻是並不能打開。

一個侍衛領頭模樣的人步上前來，躬抱拳：“殿下。”

“將門打開。”楚王道。

那人點了點頭，便轉往門走去，門前守著的一眾人盡皆做出蓄勢待發的模樣，似乎裏麵藏了什麽兇。

九娘笑容慘淡，可不是兇嗎，那毒就是個兇。突然覺到有一些冷，忍不住抱了抱臂膀。

門從外麵打開了，從這裏看去，室中有些昏暗，裏麵似乎並沒有人。順著門前的斜坡，將楚王椅推了上去，九娘在其後亦步亦趨的進了屋，因著屋中有些黑暗，一時之間有些看不清裏麵的形。

“來了？”

就像是友人之間那麽平淡平常，可落在九娘耳裏卻宛如炸雷。

眼前的場景清晰起來，臨著窗下的榻上坐了一人，是一名老嫗。白發雜，衫破舊，給人覺很髒的樣子。但其滿臉慈，當然這是不看對方眼神的前提之下，看其眼神，淡漠中含著一種嘲弄與戲謔，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不放在對方眼中，又或是一種勝券在握的鄙夷。

九娘的眼前出現了一片黑霧，將視線中的一切東西都隔了開來，明明能看到一切，卻有一種不真實的覺。心跳得很厲害，發痛，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在囂，離開，離開這裏……

“就是你將老婆子抓來的？”

楚王神淡然的點點頭。

“你膽子很大。”

“我的膽子一向不小。”

老嫗笑了一聲，幹枯消瘦的手微微抬起，立在一旁的長上前一步，虎視眈眈的盯著。

“可是你的屬下似乎膽子並不怎麽大的樣子。”

毒端起一旁的茶盞，輕輕的啜了一口，斜視長的眼神中含戲謔之意。長臉頰微燙，但還是保持方才的姿勢。

“他，職責所在，我並沒有覺得他這麽做，有什麽不好。”

一番你來我往的鋒，毒似乎並沒有占到上風，將目移至楚王的上，“你中毒了？治你的大夫醫還不錯的樣子，不過這樣將毒封在上，可是治標不治本。”

“所以才會請你前來。”

“我有說我會替你治嗎？”毒移開眼神，眼虛空，嘿嘿的笑了兩聲，“老婆子在家日子過得好好的，被你們這群小崽子弄了來，還將老婆子關在牢籠裏，我為什麽要幫你治？別拿威脅唬弄我這老婆子，老婆子我行將就木，也沒多時日可活了，上無高堂下無兒，就老婆子孤一人，威脅這種手段對我不管用。”

楚王緘默。

毒所言是實話，像這種人，若不是投機取巧，恐怕想抓來並不容易。而從來隻殺人不救人，隻下毒從不為人解毒，為何要幫楚王解毒。至於手段威脅什麽的，就更不用提了，孤一人獨活於世，本沒有什麽弱點。

上輩子也是如此，毒並不答應為楚王解毒，楚王從來高高在上，哀求什麽的從來不會出現在他生命中，當時九娘並不清楚裏，想著自己又不是什麽大人，臉麵不要也無妨，便出言替楚王苦求了幾句，之後便被毒盯上了。

這一世，還要出言嗎？會不會不開口，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生？可是楚王的又該怎麽辦？這是他唯一站起來的希，九娘並不質疑毒所言，這老婆子脾氣怪異，說不會治就是不會治了，殺了也沒用。上輩子答應試毒之前，各種手段均都使過了，威脅利全然無用。

九娘的攥拳頭，手心一片生疼都沒自覺……

恍惚間，似乎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這位老婆婆，你就幫幫我家主子吧，這樣你好我們也好，何樂而不為呢。”

“你放心不會讓您白出手的，您想要什麽，隻要我們能辦到，哪怕窮盡心力也給您找來。”

上輩子的形再度上演，等九娘反應過來，已經去了毒邊，半蹲著前，仰頭看著。上輩子因為無知，所以不怕，而此時當九娘靠近這張蒼老的臉皮之時，心卻是砰砰砰砰的跳著。

“九娘，過來。”

“九娘子——”

兩個同時響起的聲音含著急切，一個是常順，一個是楚王。

“好的小娃。”

蒼老而枯瘦的手上九娘細的小臉，奇異的是手掌並不糙，反而十分，帶著一種膩，九娘脊背上的寒不由自主的豎了起來。

“九娘，過來！”楚王又道，聲音中含著一種不悅。

九娘趕忙站起來，回到楚王邊。

楚王瞥了一眼，直視毒：“怎麽樣你才願意給本王解毒？”

“解毒？”毒的眼中泛著一異，嘿嘿的笑了起來，瞅瞅楚王，又去看九娘：“老婆子隻會下毒，可從不會解毒的啊。你想解毒，你想解毒，哈哈哈……”

癲狂的笑了一會兒，聲音忽高忽低，突然低沉下來，“將這小丫頭給我留下，我便治好你的。”

看著楚王，似乎笑得很開心的模樣，“將這小丫頭給我留下，我便治好你的，包你與尋常人一樣可以行走如常。怎麽樣，你願意嗎？”

九娘的心砰地一聲落了下來，有一種恐懼，而更多則是一種如釋重負。

終於來了，其實這樣也不錯，該來的總是會來……

楚王直直的看著毒，眼神暴怒而又帶著一深意，毒徑自嘿嘿笑著，看看楚王，又去看九娘，眼神興味中含鷙。

“看好。”楚王著臉吩咐道。

之後，便讓常順推著他離開了。

“舍不得？”

門在後被關上，下了毒最後那一句咕噥。

……

看著外麵的明，九娘突然有一種恍若隔世的覺，側首去看楚王的側臉，腦海裏回著毒最後那句‘舍不得？’……

上一輩子，一直不明白毒這句話的意思，此時卻是有一些明白了。

楚王他心思深沉，手段毒辣，最重要的是他夠果決，從不會婦人之仁，在他眼裏沒有什麽東西可以不去利用，也沒有什麽東西可以不被他放棄，隻要有利益的驅使。他對那個位置執念超乎想象的深，為此他可以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可是他兩輩子都沒有將自己丟給那個毒，也許上輩子若是沒有的主，最後他可能會在無計可施的況下將放棄，可他畢竟沒有開口不是嗎？而這輩子，如同上輩子一樣，在毒提出這樣的要求後，他也沒有當即便放棄。

罷了罷了，左不過子嗣有礙，既然如此也不過是要渡過那半年……

打從知曉毒即將來臨，九娘便陷一種驚恐之間，此時才完全放下所有的心理負擔。

直了直腰桿，平視前方，臉上的表也轉為安然。這一切，楚王盡皆收於眼底，眼中波濤洶湧。

*

九娘回去後，便等著常順前來找。

可是左等不至，右等也不至。

難道是出了什麽岔子？九娘想了想，覺得應該不會。

楚王說要去別院裏散心，命人前來接了九娘，九娘帶著蓮芳小燦以及小酒兒，便坐著馬車隨楚王出了長安城。

別院靠近城外，離長安並不是太遠，早上出發，到了傍晚的時候便到了。

此時正值初秋，正是楓葉紅了的時日，這座別院鄰著紅霞山，紅霞山後山上種滿了楓樹，目之間全是鋪天蓋地的紅楓葉，景極。

到了別院的第二日，楚王便帶著九娘一同去賞楓葉了。

紅霞山分前山後山，後山是偌大一片楓樹林，而前山則是建著一座寺廟。這座做‘恩慈寺’的寺廟，香火算不得多繁盛，到底也是有幾個誠心前來供奉的信徒，尤其此時正值楓葉盛開，免不了會有些遊人前來賞楓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