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八角糉（四）

正在剝糉子的溫明棠打了個噴嚏，繼續專心剝糉子。

糉葉被剝離開來，出裡頭的糉子。鮮綠的豌豆、金黃的玉米粒、深棕的臘丁均勻的混在淡褐的糯米之中，實實的黏在了一起。

糉子鮮亮漂亮，只看一眼便勾的人食指大。

溫明棠低頭咬了一口，糯米香糯、鹹鮮的臘丁中摻雜了一煙燻過的味道、豌豆清爽、玉米粒鮮甜，咬下一口，微微滲出水。所有食材之中還帶著一糉葉的清香。

溫明棠慢條斯理的吃著糉子，手邊是一壺煮好的花茶，花茶旁是一隻香爐，香爐中著三支香。

香菸嫋嫋升起，孩子盤坐在院子裡的石桌後悠哉悠哉的就著花茶吃糉子。

魏服整理完卷宗路過院子門口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

那石桌上多出來的香爐看的魏服頓了一頓，忍不住好奇，走過去問道：“溫師傅，這香爐……”

認真吃糉子喝花茶的孩子道：“我家的祭日，祭拜一下。”

一句“祭日”倒是讓魏服記了起來，溫家出事的時候似乎就是那一年的端午。

憐憫的心方纔提起來，便看到了香爐前的貢品：幾粒紅棗和一把炒瓜子。

再看看自己吃的糉子同花茶，一手好廚藝的孩子於祭品上的敷衍真真是顯而易見。

魏服看的沉默了下來，頓了頓，待要繼續開口說話，便見孩子吃完糉子，喝了口花茶，似是覺得有些意猶未盡，隨手又從“貢品”裡拿了兩粒紅棗同幾粒瓜子過來吃了起來。

魏服：“……”

看著吃棗嗑瓜子的溫明棠，他再次陷了沉默。

待到孩子手頭的紅棗和瓜子吃完，繼續手去抓“貢品”裡的紅棗同瓜子時，魏服忍不住開口喚了一聲：“溫師傅。”

孩子“哦”了一聲，似是才記起來一般，將手裡抓來的棗子同瓜子遞到魏服面前，問道：“魏寺丞，吃棗子和瓜子麼？”

看著孩子認真的臉，魏服了角，對著手上的貢品搖了搖頭，忍不住問道：“總是祭拜先人之，怎麼就這麼吃了呢？”

正嗑瓜子的孩子聞言面上神不變，一邊嗑瓜子一邊道：“不吃也是浪費。”

魏服的目落到孩子面上的神之上，見孩子臉平靜，不見半點悲慼之，忍不住道：“溫師傅，你……”

孩子只看到他說完一個“你”字便停了下來。

溫明棠看著他，沒有打斷他的話。

就這般靜靜的嗑著瓜子，等他繼續說下去。

魏服等了半晌之後，道：“溫師傅，我以爲你會開口打斷我。”

溫明棠搖了搖頭，一邊嗑瓜子一邊扶了扶其中一支快要歪倒的香，道：“打斷做什麼？爲溫家骨，我祭拜他們了啊！”

至於浪費……

孩子將棗子扔進裡，緩緩說道：“我記得初宮的那幾日，因爲是溫家脈，我在掖庭都了不排，還被關進了掖庭的嗣堂。關在裡頭實在得很了，沒有什麼可吃的，就是用嗣堂上神佛的祭品，一盤棗子和一盤瓜子捱過來的。”

這話說的是原主的遭遇。

“神佛保佑，沒有怪罪。我想是在我不要浪費吃食。”溫明棠說著磕著手裡的瓜子，瞥了眼面前的香爐，道，“他們應當也不會怪罪吧！”

魏服聞言，頓了半晌之後，看著孩子依舊平靜的臉，忍不住問道：“伱家裡人……”

“死了啊！”孩子平靜的敘述著當年的事，“世人都說我爹同我伯父、祖父三人篡改詔書，害死了名將，此等罪大惡極之人當人人喊打。所以，溫家一家老小都到了應有的懲罰。”

魏服聞言，再次沉默了下來，默了默之後，道：“當年，你家的案子雖不是我接手的，我亦有從旁協助查證，證據……”

“證據確鑿，我知道。”溫明棠說道，頓了頓，又加了一句，“人人都知道。”

到底是名滿天下的大儒，不是鐵證又怎麼可能輕易扳倒？

這件事開始時，多人都是不信的，就連魏服也不敢相信，可證據面前，豈容抵賴？

魏服長嘆了一聲，他年歲較劉元、白諸同林斐這些人都要長，所以是接過溫玄策這個人的。

“你爹當年真正是剛正不阿，”魏服看著面前面平靜的孩子，道，“你知道麼？”

“我當年年歲還小，”溫明棠有問必答，認真的說道，“不知道外頭的事，只養在家裡頭讀書、習字還有繡花，見的最多的是我母親還有那些夫子們。我爹很忙，難得回來見我一次。每一次必是嚴厲指正錯誤與缺點。他是個嚴厲恭謹之人。”

魏服“嗯”了一聲，看著孩子，等繼續說下去。

孩子將手裡的瓜子殼扔到一邊，拍了拍手，兩手一攤，道：“沒了。”

魏服：“……”

溫明棠道：“真的沒了。他極管我們的事，總是忙於外頭的事。”

“出事之前，就連我娘都說他心裡頭只有外頭的政事、國事，沒有家事，讓他同朝堂過日子去吧！”溫明棠說道，“他突然做了這樣的事，就連我娘都不敢相信。”

可證據確鑿之下，誰能抵賴？

“一家老小跟著他一起遭了殃，外頭的伯父、祖父、堂兄他們如何我不知道，出事第一天，那些男人就被帶走了。”溫明棠又拿了顆棗子過來，卻沒有吃，而是拿在手裡把玩，道，“後院的嬸孃、堂姐們將我和我娘圍在正中，罵我們，推搡我們，用最惡毒的話詛咒我們，溫秀棠還朝我吐了口痰。”

“們在我爹出事前可不是這樣的。”溫明棠將棗子埋在了將要燃盡的香爐裡，“們圍著我和我娘轉，不敢得罪我和我娘，溫秀棠就算使小子也不敢明著來，只敢暗暗搶了，然後威脅我不許告訴我娘和我爹。”

“當時，伯父他們仰仗我爹有了權勢；後來我爹一倒，權勢了刀山，恨不能比誰跑的都快。”溫明棠說著，站了起來，平靜的神上第一次有了些別樣的緒，笑了笑，似是嘲諷，“可都靠了這麼久了，怎麼跑得掉？”

：“……”

旋即記了起來：端午啊……溫家出事似乎就是在端午。

溫明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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