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瞇了瞇眼，此事，必然不簡單。

假借太后的名義，多番請老太太進宮，貌似懇切，實則脅迫。

只要老太太去了，蘇清必然不放心，陸家老小那麼多人，必然也要警醒著，不敢有毫放肆。

可是，只為了這個？

“早做準備，不會有錯。”蘇清深吸一口氣，想起霧樓曾回稟，有窮苦村民食不果腹，又舍不得燒柴，唯有吃雪充，心底越發酸，就是沒了胃口，也還是端起了碗筷。

白玉堂是最通的，作自然地跟著端碗，一邊同蘇清說笑，一邊解決了桌上這些不算簡單的菜肴。

縱使從來都不太平，獨屬于兩個人的時間，還是清凈的。

好不容易心緩和了些，回到蘇府，卻又聽到蘇林婉那邊正大吵大鬧。

煙羅沒好氣地放下門口的厚簾子：“自從蘇林婉搭上了白禎南和白禎楮，還在兩兄弟之間流連忘返，想法子得了不金銀，整個人就飄起來了，像是那小人得志似的，恨不得把鼻孔長在頭頂上！”

罵了一通，又回來撥了撥炭火：“小姐惦記著天下災民，連口熱湯都喝不上，有意裁減了一些開銷，卻也沒了的吃喝，天天哭夜夜鬧的，小姐也聽煩了吧？”

瞧著煙羅這氣不順的模樣，蘇清只想笑。

蘇林婉鬧就鬧吧，是不怎麼在意的，倒是天氣越發冷了，外面雪也大，不知道祖母的子，能不能抗住這樣的天氣？

“九殺不是托人送了兩條銀狐皮來麼，讓你送去行改改，可做好了？”蘇清捧著一杯熱茶，懶洋洋地窩在窗邊。

回來才半個時辰不到，外面的雪，都落到膝蓋深了。

煙羅無奈：“小姐呀，奴婢今晨才回稟過，一條銀狐皮做了圍脖，還有一跳，鑲在了一大塊護皮上，做了大襖，已經送去陸府了。”

送過去了？

蘇清眨了眨眼，有這些東西在，想必祖母是不怕冷的了？

這就好了，怎麼都行，就是不能凍著祖母。

煙羅細細瞟了蘇清一眼，見滿腹心事，忍不住苦笑：“我的好小姐，自從災傳盛京城，您就總是心不在焉的，恐怕，連工作室那邊一切妥當的消息，都忘了吧？”

蘇清回過神來，這才想起，前兩天煙羅才稟報過，說工作室已經落了。

三位掌柜各自都搬了過去，還在圍房后準備了自己小作坊。

自然了，大作坊要搬也沒什麼地方，這個工作室，不過就是個‘創意’集中營，主要便是用來打理蘇清時不時發放下去的圖紙。

或改，或研究，或是自己有什麼想法了，一起做下來探討一二，等到款式定了，便送到作坊里去，讓那些裁、繡娘，還有經年的手藝人，細細學了做出來，再送去鋪子里賣。

其實……和現代社會的工廠流水線差不多了。

見蘇清興致缺缺，煙羅越發憂心，干脆絮叨起來：“三位掌柜也傳了話進來，說是生意都好，尤其近年關了，好些東西都做不過來，正琢磨著，要把小姐從前說過的，開一家商……商場？”

蘇清淡淡點頭：“是商場。”

煙羅歪頭一笑：“他們說呀，要早早地把商場的事兒，提上日程呢！”

手底下的人，辦事確實盡心盡力，不論什麼，只要吩咐下去，或是起個頭，一定能辦得妥妥帖帖。

就連剛到手的這一家水云居，也安安生生的，一切如舊。

唯一的變化，不過就是把蘇柏林的果酒，以及這邊酒坊里的果酒，加進了酒菜牌子里罷了。

蘇清了眉心，最近的心思，已經完全不在這些事上面了。

霧樓人脈廣，水云居消息網也事無巨細，雪災境況，事無巨細全都傳了盛京城，聽得都心焦。

“煙羅，我記得你出生的地方……”

煙羅立即接過話頭：“奴婢是窮鄉僻壤出來的，也是爹娘不濟，早早沒了，這才……”

說到一半，煙羅抿了。

不說，并不是覺得從前的事太苦。

那時候還年，又是苦過來的，其實也沒多分和念想，沒什麼可傷心。

但是知道，自家小姐忘了許多事，直到如今都還沒好轉，貿貿然提起從前，怕小姐頭疼。

蘇清也沒多想，只問：“那鄉下人家，都是怎麼過冬的？”

“過冬？”煙羅蹙眉，細細想了一陣，倒是還記得些，又見蘇清難得有興致，干脆慢慢說道起來：“奴婢進了蘇府，跟著小姐過富裕的日子，可也知道，像是咱們蘇府這樣富貴的人家，也是要齊備著的。”Μ.166xs.cc

“柴火，炭火，這是一年都齊備的，咱們府上大，廚房整日都燒著灶火，也買得起好木頭，過了那灶火一燒，就有了炭，日日攢著，等到天涼了，分發到各院里，好些的，主子用，差些的，奴才用，從不缺什麼。”

“可若是鄉下地方，柴火炭火都是比較金貴的東西，大家沒錢買，就只能去山上砍柴，可是木頭差了，有些燒出來，就了灰，若是那些沒有壯勞力的呀，一年到頭，也攢不了多。”

“若再上個黑心的莊頭，狠心的地主，只怕連炭火都剩不下來，只能一家子歪在一起取暖。”

說起這些，煙羅也是嘆：“誒，這還只是保暖，運氣好些，能獵得些好皮子，可窮苦人家，還是果腹最為重要，有什麼好東西，便都拿去賣了，這些，也是剩不下來。”

“保暖這關能過，接下來便是吃食，沒多糧食的，活活死也有，總是瘦弱的，再則，沒東西吃，只好扛著寒上山，可山上有野，他們又沒力氣，到頭來……”

眼看著蘇清的眉頭越擰越，煙羅趕忙噤了聲。

許久之后，蘇清才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就是熬過了今冬，往后還有數不盡的寒冬，授人予魚，不如授人以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