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拂了拂角,站起來,從領里掏啊掏,掏出好幾個小紙包,笑道:“這是我從師父那兒來的。上好的金創藥,只進貢宮里,買不到的。”說罷,忽而面狹促,“當然了,阿兄也用不著買,只是我猜阿兄走的急,并未隨攜帶。”
裴淵出些許笑意:“既然貢品,便只有父皇賞賜才有,反正我沒有。”
晚云“啊”了一聲,問道:“阿兄的父親那樣小氣麼?沒關系,阿兄有我,等我回給你多些。”
裴淵忍俊不。口中的他的父親,仿佛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是尋常人的長輩。
他笑起來總是那樣好看,晚云看著,不由得微微臉紅。
“阿兄別笑話我。”說,“師父的好東西都藏著掖著,若不用的,本拿不著。”
顯然會錯了他的意。可無關要。他頭一回想,文公將這丫頭帶大興許不容易。
“去歇息吧,”裴淵的頭,溫聲道,“今日你也累了,我這邊無事,你不必擔心。”
晚云乖乖地應了,回屋去睡。
臨走了,又頓住腳步,說:“阿兄要對自己好些。我知道阿兄不怕疼,可是那畢竟是傷,得好好治。”
的眸在晦暗中并不清晰,可輕的話語落在他心坎里,似潤無聲般化開,總讓他想起山居的過往。
裴淵止住思緒,不做細想,催趕去歇息。
*
晚云只睡了一小會兒。
在仁濟堂早就養了早起的習慣,卯時一到必定穿戴整齊到達堂里。
寒風料峭,了氅出門。
裴淵的房門開著,親衛在屋子里收拾細,而裴淵卻不見人影。
打聽之下才知道,裴淵一個時辰前被請去議事堂了。
嘟囔著:“那才睡了多久啊?”
親衛苦笑:“殿下一夜未眠。才理完公文正在躺下,就被走了。”
晚云正打算去署看看,裴淵卻急匆匆地回來了。
他吩咐親衛準備出發,將晚云到了屋子里,三言兩語說:“瓜州要起戰事,我需前去解圍,你留在此。”
晚云詫異:“怎麼突然……是叛軍來了?”
裴淵點頭。
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有些著急:“阿兄要去多久?”
“快則四五天,慢則半個月。”他沉聲叮囑道:“我接下來說的話你務必記住。把你留在關只是迫不得已。此亦不安全,玉門關也不安全,戰事隨時打響,屆時兵荒馬,城守亦顧不上你。但你別慌,立刻馬廄找你的馬,折返上次的荒村再往正南五十里,有一做堯村的村落,你去那里藏,我自會找人接應你。”
裴淵強迫復述一遍,連忙點頭。
“云兒。”他的手搭在的雙肩,目灼灼地看:“答應我,無論遇到何事都不可怯懦,平安回去。”
晚云的心頭有一撼,頃,卻堅定起來:“我知道。阿兄也要答應我,千萬保重。”
“知道了。”他神稍緩,輕輕拂了拂的額發:“我去了。”
門外衛士稟告已經準備就緒,他深吸一口氣,轉離開。
晚云追了出去,看他大步往前,翻上馬,飛奔而去。忽而轉往后跑去,不顧衛士的阻攔,奔上城墻,在城垛間目送他遠去,消失在東方的地平線。
*
雪又靜靜地下了一天,越積越厚,道路阻塞。
瓜州事發,兩關的信息的傳遞越發頻繁。第二日,城守尹追來晚云,遞給一封信,竟然是謝攸寧給的。
趕拆開,只聊聊幾句,卻了重要的信息。謝攸寧要即刻離開關,前往堯村避難。
裴淵離開時只說可能有一戰,而如今,謝攸寧的信就坐實了兩關必有一戰的消息。
晚云不由得想起阿兄和謝攸寧在荒村分別時,曾提及斥候消息可能有假,再派斥候打探一事。如此說來,前方的消息并不樂觀。
要走麼?
看向尹追,對方讀完玉門關傳來的線報,亦神凝重。
裴淵走時只草草提及叛軍到了瓜州,并未談及其中細碎,晚云不由得向尹追問起瓜州的況。
尹追晚云是齊王和右將軍都叮囑關照的人,他也不瞞,與細說。
十日前,孫煥率三萬赤水軍圍甘州城三日,叛軍以屠城威脅,脅迫赤水軍退兵五十里。
孫煥大怒,轉而強攻。守軍誓死抵抗,并每日從城墻上拋下尸逾百,城中哭聲滔天,民怨四起。孫煥無法,只好令赤水軍撤退。那五千叛軍則于廿四日離開甘州城,向西邊而來。
竟然屠城。
晚云握了握拳。宇文鄯曾為一方守將,竟殘害曾經守護的子民。甘州亦有仁濟堂的門人,不知是否安好。而阿兄和謝三郎聽聞他這等行徑,又該何等憤怒和痛心。
“幾天前我曾隨右將軍在肅州平叛。”問道,“若叛軍西來,當在肅州遭遇玉門軍,何以到了瓜州?莫非肅州失守?”
“肅州倒是完好。玉門軍部分被帶到玉門關,剩下的將士以守城為首任。若非遇敵,不主出擊。”尹追答道,“更重要的,是叛軍放棄了肅州,直奔兩關而來。殿下料想是與戎人約定的時間已至,不得不出此下策。但殿下決意不讓其得逞,于是率先領兵在瓜州設伏,打算一舉殲滅叛軍,再收拾戎人。”
而如此一來,兩關不得不分兵支援沙州。若戎人此時來襲,只有靠關城死扛了。
關究竟還剩多守軍?晚云問尹追,但尹追不敢泄,并告知晚云不必擔心,一切有他,而后,派人將送走。
署中忙碌,晚云不好再打擾。可正要作辭,忽而有衛士沖進來,急稟:“稟總管,玉門關烽燧亮了!”
尹追神大變,帶眾人疾步登上城樓。
晚云尾隨而至,見玉門關方向,三十里一拒的烽燧正沿著蜿蜒的長城,穿過崇山峻嶺次第亮起。
玉門關遇襲。
“我等愿意馳援。”中郎將霍良抱拳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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