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攸寧說得對，樓月確實不是他。

晚云跟著樓月，這才頭一回見識了何謂急行軍。

他一路馳騁，仿佛后面有怪在攆著。晚云的病沒好全，在馬背上被顛得嘔吐，兩日下來，又消瘦了一圈。

樓月向解釋:“師兄和三郎那頭即將攻城，我有些擔心，不愿事耽擱……”

“我明白。”晚云想了想，道，“我亦不愿拖累你，我們何不分頭行？你找個路的向導帶我，你可先行一步。”

樓月忽而抬頭，言又止。

晚云笑道:“你且放心，我不告訴任何人，日后吵架也不會翻此舊賬。”

樓月眼睛轉了轉，旋即搖頭:“你好好歇息，明日還要趕路。”

*

按照裴淵的說法，他們大約走上十幾天就能跟漢王蕭瑾的人馬會合。

晚云長這麼大，還從未得見五萬人的行軍。只見前方雪塵滾滾，旌旗招展，浩浩的騎卒朝這邊而來。

“是漢王殿下的人？”晚云問道。

樓月慢慢蹙起眉頭，沒答話。

眼見前方的兵馬馳騁極快，他們無可躲，樓月指了個馮安的隨從護衛晚云，對低聲道:“你跟他們一，無我示意，切莫出來。”

晚云點頭，樓月即打馬上前。

那支大軍前鋒來到，不一會，幾人即被團團圍住。

晚云被護在中央，前方是樓月的背。

只見他立得筆，在馬上行個禮，大聲道:“我乃齊王府典軍樓月，是哪位將軍主事，請出來說話。”

未幾，那些人馬自分開，一人著金甲，策馬走了出來。

“哦？”那人悠悠道:“是九弟的典軍，我記得你。”

樓月定睛一看，大驚，趕率眾人下馬，拜道:“拜見太子殿下！”

太子裴昭看了看樓月，讓他起來。而后，又抬頭看天，對隨從道:“今日便在此歇下，傳令扎營。”

隨從應下，忙去傳令。

太子則對樓月招招手，道:“你隨我來。”

樓月應下，回頭瞥晚云一眼。

晚云知道他在提醒自己遵守他剛才的叮囑，隨即低下頭，盡量將自己藏到人群中。

樓月被帶走，晚云和一干親衛被帶到一旁，被人看管起來。

四周有搭伙扎帳的將士走來走去，一切看起來平靜如常，卻教人放心不下。晚云眼四張著，猜測樓月被帶到了何。

心中疑不已，明明說的是八殿下的兵馬，怎麼了太子的了？

沒多久，營中陸續傳飯，可直到夜幕降臨，也沒有要傳給他們的意思。樓月亦許久未歸。親衛暗自討論，都說況不妙。

晚云看一個個帳篷被陸續搭起來，便問馮安:“你猜這里頭真有五萬人？”

馮安大約數了帳篷的數量，道:“約有。”

晚云又問:“那你可認識漢王殿下，方才諸將里頭可有他的影？”

馮安搖搖頭:“小人不識。”

晚云皺眉，思忖著不知是否阿兄那頭的消息有誤。

待夜深，樓月還未歸。

就在眾人愈加擔心，竊竊議論的時候，一個形高挑的人走過來。

看守的衛士看到他，紛紛行禮，頗是恭敬。

那人閑閑地擺擺手，自言自語:“唉，腰酸。這些人左右無用，還不如來幫我。”

于是，他竟信手拿過火把，朝眾人照了照。不多時，他目落在了晚云上。

只見他指了指晚云:“你，出來。”

晚云心頭一，看了馮安一眼。

馮安亦不知所措。

晚云面上鎮定自若，朝那人拱手，笑了笑:“將好眼力，小人確實會些許跌打手藝。不過此還有我兄弟，手藝亦不凡，何不讓他和小人一道伺候將？”

說罷，指了指馮安。

那人聽罷，冷笑一聲，“四個人？你想死我？”

旁邊的守衛顯然不敢得罪他，即刻對晚云瞪一眼:“還不快出來。”

晚云無奈，給馮安使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走了出去。

寒風凜冽，戴上兜帽，低頭跟在那人后，余張地打算四周的形。

那人帶著二人轉自己的大帳。帳子可容七八人，有床榻和案幾。最重要的是，帳簾厚重，將西風全然隔絕在外。帳暖和而安靜，還著些許檀香，可謂兩個世界。

親衛上前替那人除下氅，遞上熱巾凈手和凈臉。

晚云下風兜風兜，安分地立在一旁。

“知道我是誰？”他問。

晚云抬頭，這才看清他的長相。他長得很是……致。尖尖的下，眼下一顆淚痣，人過目不忘。

“不知。”老實道。

他嗤笑:“不知道還敢拉上兄弟，不怕被我一鍋燉了？”

晚云奉承:“將看起來不像壞人。”

那人彎一笑:“那你看太子像不像壞人？”

“將這話問得，”晚云小心賠笑，“太子殿下乃天潢貴胄，小人豈敢置喙。”

他哼了哼:“那裴淵呢？”

“殿下自然是好人。”

“聽起來比我好些？”他說罷，微微蹙起眉心，嘆道:“還是九弟迷人哪。”

話說到這個份上，晚云已經大約猜到他是誰了。

“八殿下自然有八殿下的好。”晚云行個禮，恭敬道，“只是小的是九殿下的親衛，心自然要向著九殿下。”

裴瑾聽著這話，有些意外。

他在榻上落座，睨一眼:“怎麼猜出來的？”

晚云笑了笑。

自然不能說裴淵形容他的“妖里妖氣”作答，繼續奉承:“八殿下龍之姿，名不虛傳。小人再是愚鈍，也不敢錯認。”

這話顯然讓裴瑾頗是滿意。

他將從頭到腳打量一番，道:“你如何稱呼九弟？”

“自然是殿下。”

裴瑾嗤笑道:“來，我知道你是誰，否則我為何半夜里吹冷風去找你？”

晚云試探道:“是樓典軍說的麼？”

裴瑾不置可否，只笑道:“那小子生死未卜。”

晚云心頭一:“樓典軍有難？”

“他被太子去了，聽聞被打了一頓，不知道還是否活著。”

晚云一驚，心高高懸起。

事到如今，也顧不得客套了，不由問道:“敢問殿下，九殿下曾說是殿下率五萬朔方軍出關增援，為何是這副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