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將一份帛書遞給宇文鄯。

看到帛書上落款的印痕，宇文鄯神一整。待他讀罷，再次震驚。

“我原以為你只是順帶替圣上跑的閑散王侯。”他不可置信。

郎主笑了笑，嘆道:“不獨你，滿朝文武都這麼以為。自從你阿姊出事后，我便離家出走多年，怕是許多人都不記得裴家還有個老二了。”

“如此說來，你是以此離家出走為名義，暗地里替圣上做事？”

“不如說是個易。”他道，“我替父皇掌管他麾下的三萬細作和上千條信道，他不得限制我的行，也不可干預我的私事，包括追查誰是當年害死你阿姊的幕后主使。”

“可我們前陣子曾推測，當年主謀極有可能是圣上或太子，他為何還讓你查？”

“是啊。”郎主落寞一笑，“我曾以為，父皇不畏我追查是因為他是清白的，而如今……”

他從地上抓起一把雪，高高拋向空中，看那晶瑩的雪渣子紛紛落在臉上，他道:“我也該清醒了。父皇是個無之人，他不怕我知道，因為他篤定這世上沒人能奈他何。可他至今不愿承認，大概確實并非他所為。”

宇文鄯凝視片刻，道:“那是太子？”

“興許。”

“所以你要攪太子的局？”

“這麼說太直接了些，我只是有些乏了。”他涼涼笑道，“既然他們不打招呼地拿走我的東西，亦不想給我個代，那我便只有回敬，攪他個天翻地覆。”

頭一回，宇文鄯看到了他眼神中的凌厲和野心，仿佛平日嬉皮笑臉，只事吃喝的郎主是另一人。

再低頭看帛書的容，只覺得此人心思至深，讓人骨悚然。

圣旨上的意思簡潔了然，設皇城司，聽令于皇帝。以楚王裴安為司主，統領一切事務。

令裴安于高昌設分司，“以聽西域諸國之大小民”。

裴安看向久久不語的宇文鄯，鄭重道:“將黎，高昌的司部我便托付于你，替我看管好此，你的仇恨我替你報，宇文氏的榮耀，我亦一并歸還。”

宇文鄯了手心。

過去，裴安也曾說起這話，宇文鄯只當是玩笑。因為他心知裴安無權無謀，縱然有真心，也無實力。可現在不了，他手中既然有皇城司這樣的東西，可見是皇帝最重要的心腹，他有能力幫他。

宇文鄯冷聲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裴安直勾勾地盯著他，仿佛鷹隼盯獵。“宇文鄯，只有我能幫你。你若想繼續求助于西域諸國，我亦不攔你，但你當知曉，他們遲早要臣服于中原，你亦不過區區朝臣之小臣。”

他有竹，繼續說:“你曾經離開，因為你勢單力薄，只能在邊關流賣命，卻永遠越不過裴淵。但我替你另辟蹊徑，讓你當這西域之主。你此生都不再有這樣的機會，你只能信我。”

宇文鄯亦不退讓:“區區細作頭子罷了，何談西域之主。”

裴安垂眸掃過那帛書，忽而笑道:“你以為父皇的心思會寫在這紙上？”

他踱了幾步，道:“實話實說吧，父皇要西域諸國臣服，但新朝剛立，國庫空虛，父皇不大干戈，所以才有皇城司。換言之，誰能讓西域諸國臣服于他，就是這西域之主。從這點來說，你已然和裴淵平起平坐，但你勢必會超越他。”

“就因為圣上不想武？”

裴安笑了笑:“將黎，憑這點遠遠不夠。永遠別相信父皇給的東西，因為他隨時可以收回。我們要做這西域之主，就得自己想辦法。”

宇文鄯看他的神，越發篤定他已經有全盤計劃。

“如何？”裴安道，“給個準話。我皇城司，我替你了卻心愿。”

宇文鄯明白自己沒有選擇，可他仍舊看不慣裴安這副把他吃的死死的神。

“自然，我只能聽你的。”過了一會，他說。

裴安眉頭展開，又出平日里慈祥的笑，道:“這就對了，孺子可教。我們擊掌為盟？”說罷，舉起手掌。

宇文鄯卻淡淡道:“不必，這是我給你信，別扔了。”

說罷，他將噠噠的汗巾圍在裴安脖子上，而后，拂袖離去。

后飄來裴安的大:“宇文鄯！你這沒良心的狗東西！呸，阿沁快備水，我要沐浴！”

*

太子收到高昌城破的消息時，大怒，揮劍斬斷榻上的案幾。

裴律義憤填膺:“好個野種，弄了一出釜底薪，故意讓我們白跑一趟！”

太子目中兇乍現，疾步前往裴淵的帳子。

此事，軍營中已經四盛傳齊王病危的消息，而據醫的消息，裴淵大多數時間昏迷不醒，確實是病危之兆。

裴淵才喝藥躺下，卻聽帳外傳來向太子行禮的影，未幾，太子便風風火火地帶著醫掀帳進來。

帳中昏暗，只見裴淵病懨懨地倚在榻上，他的隨行郎中趕放下藥碗，做了個禮。

太子對醫道:“去看看老九究竟如何。”

他的語氣不善，手里提著劍，顯然帶著怒意。

晚云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心正提起，睨到裴淵瞥來的眼神，忙讓到一旁。

覺太子正盯著自己看，未幾，便聽裴淵虛弱地說:“兄長怎麼來了。”

太子不說話，只等著醫答話。

醫自知責任重大，診了又診，才回稟:“殿下脈象虛弱……”

“下去。”他沒說完，太子冷冷道。

醫忙應了，夾著藥箱灰溜溜地跑出去。

太子負手在帳中來回踱步，忽而又停下來，盯榻上的裴淵。

裴淵悠悠地睜開眼，亦看著他，不經意地掃過他手中的劍。

他作勢要起，晚云趕上前，取了枕墊在他后，問:“殿下覺得如何？”

裴淵虛弱地搖搖頭:“頭疼的很。”

晚云咽了咽:“那我替殿下燃香？”

裴淵緩緩點頭。

晚云深深吁了一口氣，掏出個藥丸，“這藥能鎮痛，殿下先服下。”

而后，轉走到香爐前，將爐中香灰倒出帳外，重新點了一支香。

太子冷眼看著這一切，道:“我記得這香還是薛鸞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