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姜吾道點點頭,“你即將及笄,不是小孩子了。今夜便留在此,把這些日子做的糟心事和你父母說說,好好認錯。”
晚云:“……”
王也道:“莫忘了說一說你錯過我的冠禮,還送禮之事。”
晚云白他一眼,對姜吾道說:“師叔假借父母的名義罰我,他們會心疼的。”
姜吾道也頗為認真地跟說:“放心吧,他們聽了就不會了。”
說罷,他神嚴肅:“你擅離師門,還在涼州闖下大禍,于于理,都要罰你。不過念你初犯,不用家法責打了。你就在此罰跪思過一夜,明日兩清。”
晚云:“……”
在看那案前,居然連罰跪的團都準備好了,姜吾道是來真的。
求救地看向王,王向使了個眼神,大約的意思是先從了吧。而后拉住慕家兄弟,道,“我們去瞧瞧有什麼吃的,不打擾姑姑了。”
*
夜里,王給晚云送飯,卻見老老實實地跪著,里念念有詞的。他知道晚云是當真會跟父母說話的人,一說便說不停。
他不由訕然。
姜吾道沒有讓人看著,沒想到晚云還真就老老實實跪著,一點不嫌累。這丫頭,有時當真實誠得很。
“在說什麼。”王盤坐在旁邊。
晚云道:“跟我父母說白眼狼師兄欺負我,讓他們今夜你的夢教訓你。”
王笑笑:“你告狀也不只告一兩次了。從前你了委屈,就把你父母的拿出來,對著絮絮叨叨。你父母從未來找過我麻煩,興許已經放棄了。你還是別煩他們,讓他們清凈清凈。”
晚云“嘁”一聲:“以前是我給你求了,這次不求了,據實已告。”
王無所謂:“別是添油加醋就好。”
晚云又閉眼念叨。
王也不離開,陪坐了一陣子。
念叨完,神又恢復了平靜。
“有件事,我覺得甚是有趣。”歪著腦袋,若有所思,“我年紀越長,似乎和父母的距離反而更近了,張口就知道說什麼,好像他們從來沒離開過似的。”
王笑了笑,心底腹誹,不過是你說多說習慣了。
“尤其是最近。”晚云接著說,“我似乎記起了父親的模樣。”
王打趣道:“想必是你太讓人心,你父親顯靈了,拿出教書先生的架勢教訓你來。”
晚云抿笑了笑。父親確實就是個教書先生,王是知道的。
從小到大,和王雖然悉,卻都不常提起各自的父母。一來因為他們去世的早,許多事都不記得了;二來怕說了難。
凝視著父親和母親的靈牌,覺得今夜可以好好說說。
晚云徐徐道:“自從我記事以后,父母就居在山上。我記得母親生的貌如花,父親氣度不凡,站在一起好似神仙眷。其實父親更像神仙一點。他讀過書,每日下山到山下的私塾教人讀書,可從來不教我。他總跟我說,讀書誤人,讀書越多想得越多,不如無知些。所以我八歲遇見阿兄時仍未開蒙,都不好意思跟人說父親是個教書先生。”
說罷,看向王:“你說,我父親是不是個怪人?他自己博學明理,在鄉人中頗敬重,卻覺得這并非好事。”
王沉靜地聽著,看著牌匾上的常仲遠三個字,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父親王庭。
何其相似的經歷啊。
他的目漸漸暗淡下去,道:“你母親怎麼說?”
“我母親恰恰相反,全然不會寫字,可偏生父親還讓母親給我取名字。聽聞我出生時晚霞漫天,云彩縈繞,母親費了好大勁給我想出了晚云二字。父親倒是心寬,欣然接,害我日后常被人嘲笑名字太土。”
“你父親那是豁達。”王笑道:“他必定極你母親。只要是你母親取的,都好。”
晚云一想,也是。
父親和母親,是一等一的恩。他擔心母親做飯辛苦,每日下山,必須帶些小酒小菜回來,一家人的服也托村子里的婦人裁制,不讓母親累。母親總念叨父親費錢,可印象中父親總是微笑著看,什麼也不多說。
對父母的記憶只有這些許,以及最后的時刻,是父親先離世的,母親埋葬了父親后,悲痛絕,又染疫病,沒過幾天也去了。
晚云起初想不明白,為何父母雙雙染病,就自己好好的。后來才從文謙口中得知,父親曾給吃過防病的丹藥。那是文謙給他的,但父親向來心大,且一向樂善好施。見疫病橫行,就多分給了識的鄰里。他本想著能見到文謙,可以再討一些,但終究不如天算,一家人只活下了晚云一人。
那鄰里后來確實幫忙料理后事,還帶著走出了村子。不過必定太過艱難,他們最后還是把留在了一廟子了,也就有了誤山中,與裴淵相遇之事。
如此想來,事皆是一環扣一環,了哪環,都沒有和阿兄的今日。
晚云嘆口氣:“如今越發覺得父親就是個神仙,似乎冥冥之中指引著我走到了這里。”
“他若是神仙,怎會讓你孤苦伶仃流落他鄉。”王將晚飯推到跟前,站起來,“趕吃,吃完了跪跪好。師叔睡之前會過來看你一眼,等他看過了你再歇息。”
說罷,他拍拍服,揚長而去。
*
第二天,外頭熱熱鬧鬧地布置起來,不過都跟晚云無關。
直到近中午,姜吾道終于開恩,讓晚云出來。抖了抖酸痛的膝蓋,一瘸一拐地走出去。只見長街上擺了一眼不到頭頂的案幾,庖房炊煙裊裊,剛宰好的鴨豬羊大塊鍋,香味彌漫開來。
慕家兄弟開心地跑過來,道,“姑姑罰跪完了?”
晚云冷眼瞧著他們,道:“小沒良心的,一眼也沒來看過姑姑。”
“來過。”慕言道,“姑姑那時睡著了,阿言還溜進去,替姑姑口水來著。”
說罷,他笑嘻嘻:“姑姑懶,睡在了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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