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愣了愣，去，卻見是一位賓客，臉上酡紅，似乎喝醉了，正與姜吾道說話。

那是仁濟堂在這邊的一位藥商，與姜吾道來往甚多，也識得晚云。前兩日剛好在沙州遇到，便請了過來。

再看向裴淵，毫無意外地，他看著那人，目已經出了寒意。

譙國夫人則喝著酒，饒有興味。

姜吾道干笑一聲，道:“吃菜吃菜，兒之事，心做甚。”

那人卻不肯罷休:“便是兒之事才要心。你可是他們二人的師叔，你說是也不是？”

姜吾道頂著裴淵的眼刀，忙道:“他們二人是師兄妹，并非你想的那般……”

“那定然是你們不上心。”那人不依不饒，“我早覺得王青州和晚云甚是契合，男才貌、男貌才，沒有不的道理。”

姜吾道無語，忙讓繼續上菜，企圖用酒堵住他的。

晚云哂然，看向王，卻見他一臉玩味，仿佛事不關己。

“你也不去勸兩句。”晚云道。

“有甚可勸。”王無所謂，“醉漢越勸越來勁，不如什麼也不做。”說罷，他示意看上首，“倒是你，只怕有人比那醉酒之人脾氣還大。”

晚云不必細問，也知道他指的是誰。

朝裴淵瞥去，只見他已經吩咐邊的人，仿佛打算將那醉漢架走。

沒多久，吵鬧之聲終于消除，堂上恢復談笑。

眾人都是出來混久了的，自然知道禮數，紛紛拿起酒杯，向譙國公主和裴淵敬酒。

譙國公主一生豪爽，也不推拒，拿起酒杯。

晚云見裴淵也拿起酒杯，忙道:“阿兄大病剛愈，喝不得酒。”

譙國公主聞言，出訝。

“病？”問，“是何病？”

不待晚云回答，裴淵已經開口:“戰場上的病痛罷了，都好了。”

譙國公主點頭，出贊許之:“我常聽人說你先士卒，沖殺在前，果不虛言。許多人中一箭都不曾過來，你是個有福之人，要惜福才是。”

看他，目深邃，似話里有話。

裴淵點點頭:“我以茶代酒，敬姑祖母。”說罷，他端起茶杯，向譙國公主一禮，仰頭喝下。

譙國公主微笑，也拿起面前的酒杯。

眾人之中，孫煥最是豪飲。

酒過三巡，譙國公主和孫煥都喝開了，竟拉著姜吾道一起行起了酒令。晚云在一旁看著，啼笑皆非。譙國公主白日里一副德高重之態，不想豪放起來，竟不輸年輕人，也不讓須眉。

眾人本是識，宴至興起，自不再論什麼規矩。

裴淵以為由，先行退下休息。

片刻后，裴淵的親衛來請晚云，說殿下不舒服，請過去瞧瞧。

連忙跟長輩們告辭，轉離開。

看著的背影，譙國公主冷聲笑了笑:“這點伎倆。”

孫煥醉眼迷瞪，強撐著朗聲勸道:“公主莫理會他們，我們玩我們的的！”說著，又把拉回酒席中。

裴淵所在的地方，卻是祠堂。

晚云走進去，只見里面燈燭明亮，案上，仍擺著父母的牌位。

裴淵上前請香，對晚云道:“姑祖母讓我來給你父母上支香。”

晚云有些詫異，不想譙國公主竟還有這番心意。

笑笑，“嗯”了一聲。

裴淵雙手持香，端正地跪在團上，心中正要默念，開頭卻犯難了。

他該如何稱呼晚云的父母呢？泰山泰水，似乎為時過早；且如果稱泰山泰水，便要自稱小婿，那麼他和晚云便是夫婦……他心頭一，似乎太大膽了點，便還是稱常家太公太孺。

晚云端看他閉著雙眼，也不由地將目看向牌位。

父親母親。心中默默道，這就是我相中的郎君，姓裴名淵，字子靖，就是我這些年來一直跟你們說的阿兄，你們看著，可還覺得好？

案頭的燭花“啪”一聲開，仿佛回應。

裴淵在靈前拜了拜，上香爐。

裴淵這才發現，這堂屋雖然破了點，可里頭的排場用半點不差。想來，這都是姑祖母親自置辦的。

想到譙國公主和晚云父母的淵源，裴淵心中慨萬千。

他知道，是鉚足了勁對晚云好，想要將對常公的虧欠彌補在上。

裴淵對晚云道，“若是在，你的及笄禮想必要更風些。”

晚云不知他為什麼說這個，搖搖頭:“若在，阿兄勢必就不在，那才是委屈。”

裴淵笑了笑，把摟懷里，低聲問，“我這麼重要？”

晚云認認真真地答:“自是重要，不然我跑這麼遠來找你是為什麼。”

說著，將手臂圈著他的腰，道:“我今天晨起祭祀，阿媼說今日許愿最靈驗，于是我發了個愿。”

“什麼愿？”

抬起頭看他，道:“阿兄可不許笑話我。”

“不笑話，吃喝無憂我也不笑話。”

嗔了他一眼，清了清嗓音，道:“我許愿，希阿兄再不必沾上戰事。”

裴淵注視著:“為何？”

“我不想阿兄再上戰場，不想阿兄吃苦頭，也不想阿兄累。”晚云道，“我希阿兄能像別人那樣，安安穩穩，不再有命之虞。”

輕的話語像投湖心的石子，在裴淵心里出陣陣漣漪。他有一瞬間覺得，這輩子就這麼過去也罷。

思索片刻，他從袖里拿出一枚什，塞晚云的掌心。

晚云低頭看去，卻見是那枚刻著“子靖”二字的玉佩。

“你那日被劫往玉門關，留下了這枚玉佩。”裴淵道，“我一直琢磨著一個合適的時機，重新送回你手里，如今正好。”

晚云輕地挲著子靖二字，出個甜甜的笑:“我還以為弄丟了。日后必定收好，再不別人拿了去。”

裴淵看著他，原本想說，不是過是俗，弄丟便弄丟了，沒丟就好。

可話到邊，又打住了。

這便是他的晚云，無論何時何方，總是如此珍視他。

裴淵將攥玉佩的手裹在手里，溫聲道:“我方才也與你父母發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