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謙確實給過他一封信。那時，文謙告訴他，若師妹實在勸不，便將信給他。

他說這話時，神有些凝重，王預，信里的容還是不要讓師妹知道為好。

想著這些，王搖搖頭，拂了拂襟，站起來，道:“我想想再說。”

姜吾道自是由他，兀自在榻上躺回去。

將燈吹滅時，姜吾道迷迷糊糊地說:“別擔心，仁濟堂一大家子呢，不是只有你一人……”

王應一聲，合門退出去。

*

院子里，月仍舊清澈，一地銀輝。

遠依稀傳來打更的梆子，襯得天地間越發寧靜。

王抬頭著天空，深深吸一口氣。

師叔說的不錯，仁濟堂一大家子呢。心里這麼想，腳上卻愈發沉重，腳步聲穿過空的回廊，孤獨而清晰。

“師兄。”

忽然，王聽到回廊的盡頭響起個輕盈的聲音。有個人影從暗步出。風燈徐徐地在頭頂打擺，約勾勒出纖細的廓，還有腦后簪頭的一點晶瑩。

他頓了頓，無言地踱步過去。

“師叔睡下了？”晚云輕聲問道。

“嗯。”

王在一步外站定，如此能看清的眉目。及笄了，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眉目也隨之舒展開來。

夜風輕拂，帶著早春的寒涼和清，一片花瓣旋轉著飄落在的肩頭，他抬手堪堪接住，徐徐道:“三月了，東都的桃花定然已經開得到都是。你不是最看桃花麼？該回去了。”

晚云沒想到他開口便這麼說，愣了愣。

不過這話雖然幾分意外，卻也在理之中。

自然不會以為師叔和師兄千里迢迢前來，只是給辦一場及笄禮，然后任為所為，將留在這里。

晚云離開東都已經很久了，回去是遲早的。心里早有預，只是師叔和師兄未提，亦不去多想。

現在，這一刻終究來了。

晚云張了張口，發現這麼一件理所當然的事，自己竟不知如何回答。

“師兄為何說這個？”晚云囁嚅道，“是不想讓我去沙洲麼？”

“與沙洲無干，只是想告訴你，此番必須回去。”王看著，神和緩，“云兒，你不想師父麼？我走之前，他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務必將你這及笄禮辦好了。他日日惦念著你，不曾放下過。如今你也重新與九殿下相認，當初來涼州的心愿均已達，不是麼？”

晚云無言以對。

確實也想念師父。今夜三月初二，月暗淡，繁星卻異常璀璨。師父想必也在東都的夜空下看著這片天。

是啊，已及笄，又尋著了心的人，是該回去和師父說一聲……

“師兄打算何日啟程？”晚云沉默了一會，問道。

“三月初八。”

真快啊。

晚云的眉頭微微皺起。

“師兄可再等些時日麼？”問。

“為何？”

“我想將阿兄那頭疾的藥做出來。”晚云道，“我已經得了許多線索，假以時日，興許能解出來。”

王一笑。

“若論解讀之法，何比東都仁濟堂更有本事。”他說，“你鉆研做藥，須得花費許多力許多心，若可回到仁濟堂去做，豈非事半功倍。”

晚云也知道這個道理，長長吁了一口氣，驅散那揪在心頭的不舍。

沉默良久，才輕聲道:“我知道了。我尋個時候和阿兄說。”

“要我幫忙麼？”王問。

晚云看著他，出個無奈的笑，“怕師兄越幫越忙。”

王不以為意。

他向來對事不對人，可上的裴淵，總是無法理智。

既然晚云說通了，也就無需多言，更不用將師父的信拿出來。

王心頭但仍然忍不住安:“你做的夠多了。若他真心對你，自會以禮相迎，你只需安心待嫁。”

晚云的臉紅了一下。

自然也盼這樣，可每每肖想，總覺得要走到那一天還有十分長的路。

那就是要走的路。

縱然艱難、縱然忐忑，也是和裴淵選的。

*

晚云與王閑聊兩句，便打算回房，可才轉頭走了兩步，又折返回來。

“師兄。”小聲道，“今日是我不好，對不住。”

王看著，只見那上雖在道歉，眼睛卻亮晶晶的，全無誠意，仿佛下次還敢。

潑出去的水……王在心里默念三遍，輕描淡寫道:“下不為例”。

晚云也知道師兄不會怪，又笑起來。

“師兄，”接著道。“方才我在等師兄時，想起一事。剛到堯村的時候，師兄不是說用省下來的錢給我備了份大禮麼？我可什麼都沒看見。”

“不了你的。”王甩開袖，轉飄然房，“明日晨起，到門前看。去睡吧。”

晚云看著他的背影，有些錯愕。

果真沒忘麼？

第二日清晨，晚云是被慕言的聲音吵醒的。

“姑姑！”他在外面拍門，“快出來看好東西！”

晚云被吵醒，只得迷迷糊糊起來。穿好服，用簪子在腦后利落一挽，便出門去。

慕言拉著的手，一路走到前堂。

才走出去，晚云驀地見到院子里立著一匹全雪白的高頭大馬，愣了愣。睡意隨即飄到了九霄云外。

王正陪姜吾道用早膳，聽得“哇”一聲，抬眼，就見晚云連蹦帶跳地朝那大宛馬跑了過去。

姜吾道著那邊，“哼”一聲，繼續吃早餐，角卻高高揚起。

“謝謝師兄！”晚云到底還算有良心，將那匹駿馬打量一番之后，隨即過來道謝。

王吃一口小菜，云淡風輕:“這馬還認生，小心些。”

話音沒落，晚云已經再度跑了出去，試著騎到馬背上。

“姑姑，阿言也要騎馬！”慕言站在邊上，一跳一跳地想要夠上去。

晚云也不推卻，彎下腰，將他拉一把。

“坐好了！”喝道。

只聽一聲嘶鳴，白馬揚起四蹄，朝門外奔馳而去。

姜吾道搖搖頭，瞥向王:“這，看著都疼，花了不錢吧？”

王笑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