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道裴淵有話要說，正襟危坐，等著他開口。

只聽裴淵徐徐道:“我昨日答應云兒，若此事誤會了你，必定還你個清白。除方才所言，你若有難言之，可告知于我。”

王道:“殿下言重了。既然是誤會，解釋清楚便是。我并無難言之，該說的，方才已悉數托出，不敢瞞。”

“該說的。”裴淵目玩味，“莫非還有不該說的？”

王平靜地看向裴淵，道:“看來，王某方才所言并未讓殿下信服。”

裴淵并不回答，只緩緩道:“我與文公、云兒的關系匪淺，你們的商隊若要出關，何不找我？”

“明人不說暗話。”王道，“常言親疏有別，殿下愿意幫師父和師妹，未必愿意幫我，我開不了這個口。更何況，我有我的行事之法。能花錢打點的事，不輕易用人。此事亦是如此，因而我也不會開這個口。”

裴淵沉片刻，道:“既然你已和盤托出，我便不再追問。你且去吧。”

王卻沒有起。

他看著裴淵，忽而道:“我還有一事請教殿下。”

裴淵道:“直說無妨。”

王拱手道:“殿下明鑒。回春堂的商隊此次出關押貨，乃事關重大，既無可疑之，那麼還請放行才是。”

裴淵微微蹙起眉頭。他以為王經此事后，至有所收斂，沒想到他仍舊堅持。

“事關重大？”他說，“怎講？”

王道:“河西戰事持續了五個月，買賣中斷良久。戰事剛平，河西諸商號不敢西出采買，我仁濟堂為商界表率，需得替諸商號走一趟。”

裴淵沒想到，他居然真有個正經的理由。

“依你所言，回春堂此去是為河西諸商號而去？”裴淵道。

“正是。”

“此乃你一家之言，我如何相信？”

王的神仍鎮定:“若我能證明所言為實，殿下便會放我的商隊出關麼？”

“若所言為實，且商隊諸人份清白，自然可以。”

“我可得殿下的允諾否？”

“自然可得。”

如此，他便安心了。

王拜了拜，退出門去。

*

晚云聽見堂門響的聲音，趕迎上去。

樓月也步堂中和裴淵說話。

他看王安然無恙，神平靜地出來，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我送師兄回去回春堂。”道。

王笑了笑道:“今夜不回回春堂，要宿在縣府。”

“哦”一聲。方才聽見謝攸寧說過，縣府還要派人去關核實，若無誤，才能洗清王的嫌疑。

“你放心。”王溫聲道:“這縣府的屋舍，看著雖不新，卻也干凈齊整，興許比何主事的破屋子還要好些。”

怎麼可能？晚云去過回春堂，自然知道那里面的模樣。地方雖然不大，但畢竟回春堂是當地大戶，那些招待貴客的客房，無論如何也比縣府里頭不知道給什麼人住過的廂房要好。

晚云看他波瀾不驚的模樣，怨道:“師兄還有心思玩笑。”

尋思著將王拉到一邊說幾句話，正左右顧盼，看裴淵正和樓月正從大堂里出來，又打消了念頭。

“我無礙。倒是你，你的手怎麼了？”忽聽王問。

晚云低頭看，將手背在后，道:“方才去伙房給師兄拿蒸餅，一時心急，被燙了一下。”

見他皺起眉，忙補充道:“上過藥了。”

“急什麼，躁躁的。”王沒好氣，“那餅呢？正好拿來給我，我了。”

晚云自是拿不出來，只看向王后的樓月。

王循著的眼神看去，見樓月一臉哂笑，頓時明白了怎麼回事。

他目一寒:“樓典軍堂堂男兒，為何欺負我師妹。”

樓月并不怕王，但過沒多久，他就看到了裴淵。

他干笑兩聲，又即刻收起玩笑之，道:“是我一時貪，我立刻著人去給王郎備些吃的。”

說罷，他正要走，卻又被裴淵住。

“方才不是我去用膳麼？讓庖廚再多做幾個小菜，一起吃。”裴淵道。

一起吃？

晚云有些錯愕，不由地看向王。

卻見他看了看裴淵，淡淡一笑:“既是九殿下相邀，恭敬不如從命。”

*

裴淵與王但凡湊到一，必然不會太和諧。

如晚云所擔心的那樣，這頓飯吃的異常尷尬。

雖然是裴淵說要共膳，王也全然沒有反對的意思，但坐下來之后，二人各自冷漠，一句話也不多說，

樓月仿佛預見了這樣的局面，中途經過偏院，見謝攸寧和刺史、縣令他們在用膳，厚臉皮地蹭了過去，十分不講義氣地留下晚云獨自難。

一頓飯下來，食不知味。

晚云頭一回覺得，吃有時會跟吃糠一樣難。

到了下午，裴淵等人還要與刺史、縣令議事，晚云終于等到了機會跟王好好說上幾句話。

王的住，就在偏院的廂房里。

說是廂房，其實不過是外院留給下人臨時落腳的值房。雖然已經有僮仆先行打掃，可被褥陳舊，散發這一霉味，想必許久沒人住了。

晚云越看越不是滋味，道:“我去市里買些新的被褥來，給師兄鋪上。”

說罷，轉就要走，卻被王住。

他溫聲喚坐下，道:“不用忙，不過將就一夜罷了，明日就能回去。”

晚云聽他話語篤定，心中一喜。

“師兄怎知明日就能回去？”問，“是阿兄說的？”

“自不是他，我猜的。”看晚云臉上又出張的神，他笑了笑，道，“怕什麼，不過是府例行問話罷了。”

晚云也知道，這些年在看不見的地方，師兄經歷過的風浪不，遇事遠遠比沉穩。

起將廂房的門關上，又重新坐下，低聲對王說:“師兄告訴我，那文牒是不是陶公那里得來的。”

王看了一眼，沒有回答。

那便是默認了。

晚云心頭一沉，道:“我有一事不明。”

王看向，笑了笑:“你只有一事不明麼？還是滿腹疑？”

今天的第三章改一改，中午12點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