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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桃花》 二百一十六、冬去(一百九十六)

“你可是堂堂三品將軍,吃公餉的,還在乎這幾個錢?”晚云說。

不料,謝攸寧嘆口氣,一臉深沉:“一家人有一家人的苦。我家就父親和我及另外兩個兄弟領俸祿,卻要養活六百口人,僧多粥。這麼說,你可明白?”

晚云知道他玩笑,“嘁”一聲,道:“明白,你挑。”

謝攸寧笑笑,仔細在鋪子里挑選。先是挑出個掐金嵌寶石的小藥罐,而后,挑了個彩琉璃的小葫蘆,接著,又挑了個前朝樣式的侍人偶。

掌柜高興接過,結算道:“五百八十錢。”

晚云聽著,額角調了一下。

這掌柜是真敢要價。

不過,也明白其中緣由。但看這謝攸寧,著錦帶玉,一看就是不愁吃穿的。再比對比對市肆里的路人,不訛他訛誰?

當然,這掌柜運氣不好,想訛謝攸寧還得過這關。

“二百錢,”晚云涼涼地,“你定然不虧。”

掌柜不曾料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道:“小娘子開玩笑吧,二百錢?進貨都不夠。”說罷,他作勢就要將貨收起。

晚云也不理論,氣定神閑地對謝攸寧說:“走吧將軍,稍后讓刺史親自來。”

掌柜一聽這名號,愣了愣。

接著,又見兩名府吏模樣的人走過來,向謝攸寧行禮,口稱將軍。

掌柜自是再也站不住,于是趕攔著他們,笑道:“原來是貴客,小的眼拙,切莫怪罪。”

晚云笑了笑:“哪里,你是明人。”

*

從五百八十到二百,回府的路上,謝攸寧一時有點懵。付錢的時候,他怕晚云砍的太兇,最后還多給人家五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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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云一邊走路一邊笑話他:“我說了二百不虧,就不會虧。你就是人太好。”

被宇文鄯騙那樣也不虧。當然,這話只能在心里說,不能說出口。

謝攸寧看了看他:“剛才那兩個府吏,你是差隨從去臨時喚來給我撐場面的?”

“那是當然。”晚云理直氣壯,“若是別的三品將軍,大可指鹿為馬,錢隨意給就是。你倒好,被人宰一刀不說,還怕別人宰了。”

謝攸寧看著,忽而相信姜吾道說被山賊打劫反而將山賊騙了的事是真的。這麼厚無恥的話竟也說得出來,去做山賊定然前途無量。

不過,他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他本只是隨意讓晚云幫了個忙,沒想到竟然省了好些錢。不細算以往幫妹妹們買各種新奇什,究竟被人坑了多錢。

謝攸寧晃了晃手中的小件,搖頭道:“我還常跟京中同僚說沙州民風淳樸,看來是我天真了,人家宰人也是毫不手的。”

晚云隨他往鬧市的路口走,笑道:“都是做買賣,誰不想多賺些?你似乎很喜歡沙州,常來麼?”

“每年得來兩三次。”謝攸寧看著前方快要落下的夕,道,“此地的氣候,我甚是喜歡。你別看現在冷颼颼的,等夏時,天氣干爽,一點也不熱,我最怕熱了,就喜歡夏天來。”

晚云看看天,道:“聽阿兄說五月班師,今年夏天怕是不行了吧?”

謝攸寧道,“今年興許不行了。明年吧,年中要巡邊,到時讓九兄帶你來。”

“你不來麼?”晚云抬頭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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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攸寧看著的眼睛,忽而有些心酸。

他來干什麼呢?來看九兄和如何相伴相隨麼……

“不一定,要看九兄的安排。”他敷衍著,停了停,又道:“我估著,六月家中祭祖,祭祖過后,我父親便會為我擇日娶妻。若有妻室,興許不好常來河西。”

他的話語很是平靜,晚云一怔,片刻,也緩緩點頭。

“那是好事。”說,“你必定如愿所償,找到與你相互疼惜敬之人。”

說這話時,目甚是誠懇,

謝攸寧也注視著,忽而道:“要是九兄對你不好,你一定要告訴我。”

晚云的目定了定,笑起來:“莫非你替我揍他不?”

“打不過,”謝攸寧道,“不過我會之以曉之以理。”

這話說得認真,晚云被逗樂了,道:“多謝了。不過放心吧,不會有那一天。阿兄必定會對我很好。”

謝攸寧笑笑,正尋思著找家市肆用膳,路口那邊忽而火急火燎地跑來個沙洲府的主簿,上前匆匆一禮,道:“見過右將軍,可找到將軍了。”

謝攸寧蹙起眉頭,道:“若不是起了戰事,不要找我。”

主簿為難道:“此事確實非得將軍幫忙不可。”

謝攸寧沒好氣地問:“何事?”

主簿上前低聲道:“沙州城外有一尸,著宮裝。刺史說瓜州城不是丟了個公主麼?上頭就想,會不會是……”

晚云聞言,大吃一驚。

謝攸寧的面也是一變:“可曾派仵作過去?”

主簿道:“派是派了,不過公主歸來之后就一直宿在瓜州府,在沙州,無人知道長什麼樣,刺史想將軍興許知道,于是想讓將軍出面認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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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三品將軍居然用來認尸,主簿說出口也有些不好意思。

謝攸寧也沒時間顧及這些,只道:“速速領我前去。”

*

尸首被安置在城外的義莊。

謝攸寧沒有時間送晚云回刺史府,只好帶著前往。

他有幾分歉意,路上叮囑:“那地方污穢,稍后你遠遠站著,無需進去。”

晚云卻道:“三郎也不想想我是干什麼的,義莊去的還麼?”

謝攸寧一時語結,“你們仁濟堂那麼多跑堂、仆從,讓你去義莊干什麼?”

“自然是看死人。”晚云道:“活人不好讓我等拿刀比劃,死人總可以。不親自掏一掏,怎麼知道五臟六腑在何?”

掏一掏……謝攸寧角。

“更何況,我也認識薛鸞,幫你作證也好。”

謝攸寧心想也是。那可是薛鸞,憑他一人斷生死,總有些草率。于是他道:“你要是害怕就自己出去,別不好意思。”

晚云故作輕松:“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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