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愣住，回頭，恰恰見裴瑾探出子來。

只見他穿了件朱紅瀾袍，頭發一不茍地攏在發冠里，全然褪去前陣子的頹廢。若不是眼角一點淚痣依舊顯眼，晚云還真些認不出來了。

四目相對，裴瑾看著晚云驚訝不已的臉，微笑:“果然是你。”

六兒自是認得裴瑾，趕上前行禮，道:“拜見八殿下。”

裴瑾也認出六兒，擺擺手，讓他站到一旁，而后，饒有興味地將晚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差點不敢認。你正經打扮子，明明頗是有模有樣，為何日裝個男子？”

晚云對裴瑾倒一向印象不錯，笑了笑，也上前一禮。

“彼此彼此，”說，“八殿下如今看起來春風得意，與上回見面也全然不同。”

二月時，裴瑾曾借裴淵的計謀取回朔方軍，并押戎人降部返回朔州。后續之事，晚云不得而知，不過看裴瑾今日的氣，想必是順利得很。

裴瑾聽出了的意思，笑了笑，看向六兒，道:“你倒是機靈，九弟還未到，先把常娘子伺候上了。今日是特地帶出來逛麼？”

六兒笑瞇瞇答道:“常娘子昨日才到京師，小人不敢怠慢，得知娘子想來逛逛西市，便特地陪著。”

裴瑾頷首:“那好，我也是一個人，進來坐。”

六兒有些猶豫，看向晚云。

晚云卻不反對。裴瑾是裴淵的兄長，也是堂堂親王，想要在京中立足，此人是個不錯的人脈；其次，自從晚云離開涼州之后，一直想打聽打聽各方的向。雖然每日跟裴淵寫信，但畢竟話長紙短，又路途遙遠，說不得許多。而有個人坐在面前說話則不一樣，晚云打算好好跟裴瑾聊一聊。

“如此甚好。”大方答道，對六兒招呼，“便依八殿下之意，稍坐片刻如何？”

六兒雖然不知晚云和裴瑾是如何相識的，但他也知道裴瑾和裴淵的匪淺，想必不會有什麼岔子，于是頷首道:“我便在外頭候著娘子。”

說罷，恭敬地退出門外。

裴瑾看了看六兒，又看了看晚云，含淺笑。待坐下之后，親自給倒了一杯茶:“你昨日到的？也不告知一聲，九弟未回來，我便是地主，當好好招待才是。”

“豈敢勞煩殿下。”晚云道，“說起來巧，我前幾天還遇見了梁將軍，沒想到今日又遇見了殿下。”

裴瑾角玩了玩:“你是說扶風縣那事？梁平與我說了，他還說，你親自登門，將他的親妹欺負了一番。”

晚云聽出這話里的譏誚，也笑笑:“我們學醫的，也似習武一般，真本事總要過招才能見分曉。略一比試罷了，總有輸贏。不過梁將軍對殿下可謂忠心耿耿，竟然連這等小事也要報備。”

裴瑾被反諷，出個意味深長的笑:“上功夫越發長進了，聽聞你在玉門關還憑著一張，誆得鄭瓊不戰而降？”

晚云不置可否，卻忽而來了興致:“聽聞鄭瓊原本是殿下的人，不知他后來如何了，現在還在殿下的朔方軍里麼？”

“自是不在。”裴瑾冷笑，“這等人，便是有武曲星的本事我也不敢留。不過到底袍澤一場，他做出一副誠心悔過的模樣，又得了軍中許多人的求，我不好治他的罪，只能讓他暫且回家待著。”

說罷，他拿著茶杯，悠然地吹了吹:“這也是我此番回來要置的事之一。鄭瓊畢竟是太子的人策反的 ，不借題發揮發揮，著實對不起這一番惡心。”

晚云了然，道:“日后呢？殿下打算如何置此人？”

裴瑾瞥了晚云一眼，笑道:“他不是老九保下來的麼？我打算把他塞到九弟的河西道去。”

果然，皇家的人都是親兄弟明算計。

“自己的人犯了錯好好管教就是，八殿下怎能那樣對阿兄？”晚云道，“反正阿兄才會殿下得逞。”

裴瑾“嘁”一聲:“你阿兄在你眼里好似無所不能。”

晚云臉微紅，卻得意地昂起頭:“他就是無所不能。”

裴瑾正要開口，忽而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他臉上的神一展，眉開眼笑:“我也要找我阿兄做主。”

晚云正詫異，就聽見有人喚道:“拜見二殿下。”

話音才落，雅間門打開，進來個青年。他看見晚云，不由得怔了怔。

裴瑾起道:“二兄，我們有客人。”

裴安幽幽地看向裴瑾，頗是責備。

晚云也在心里暗罵裴瑾果然是個不著調的。分明說是他一人的，怎麼又跑出個二殿下？

再看向裴安，說來奇怪，此人雖是晚云第一次見，可自打他走進門，卻讓晚云有一種莫名的悉。尤其那張臉，說來陌生，但晚云總覺得在哪里見過。

當然，這不是盯著人琢磨的時候。

晚云不敢唐突，忙起行禮:“拜見二殿下。”

裴安頷首，也出笑意，沒說話，只在案邊落座。

裴瑾向晚云介紹道:“這位是我二兄，你可曾見過?”

晚云答道:“未曾見過。”

“一回生兩回，今日見了面，日后便是人。”裴瑾興致地、給裴安和晚云都倒了茶，一邊倒一邊說:“二兄還不知道吧，這位是常娘子。可出息得很，在涼州時，隨九弟征戰高昌，可比尋常男子還厲害。”他說著，似想起什麼，又轉而問晚云，“聽聞你當初是被人劫去高昌的？”

被人劫持是件難堪的事，晚云忍著翻白眼的沖，心不甘不愿地“唔”了一聲。

“那都是什麼人？后來老九查清楚了？”

晚云搖頭:“戰事鑼鼓的，阿兄還未得閑去查清。”

“那人可曾欺負你？”

欺負一詞聽起來極曖昧，若往深想，可牽扯名節。晚云趕澄清道:“那人劫我只為引阿兄去高昌，對我并無惡意，路上一直以禮相待。”

“哦？”裴瑾詫異，“聽起來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