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是沈家，沈楠君是沈楠君，縱是一家所出，也不可一概而論。”晚云道，“幾日前，殿下與我在茶室相遇，曾與我言明搭救宇文鄯的理由。殿下的深厚誼我容，如今師兄于我也是一樣的。師兄在京師只有我一個親人，他的事自是我的事，我責無旁貸。”

裴安笑了笑:“這是你兄妹二人之事，與我卻是無干。不過罷了，你素日對我冷臉，如今難得說了這許多好話，我也不能聽不辦事，便替你跑一趟。”

晚云聽罷，心頭一喜，趕笑地說:“謝謝殿下！”

裴安看著，思忖片刻，問:“你師兄何在？”

晚云道:“師兄吩咐完所有事，就去朱雀門前找沈姊姊了。”

“如此。”他徐徐點頭:“那此事便只能由你去做了。”

*

寬闊的朱雀門前，沈楠君形單影只地垂頭跪著。

一襲灰徐徐走近，在跟前蹲下

緩緩抬起頭，看見王繃的下頜，他帶有些許怒意，可依舊擰開手中的水囊，遞給，道:“喝點水。”

確實是他。

方才有個老婦人說長得像過世的兒，給遞了湯羹。世上哪有無緣無故的善意，尤其是對這等注定不會落下什麼好結果的人，旁人怕恨不得避而遠之。

料想是他。

輕抿一口，潤了潤干的嚨，道:“你不要再往這里來，對你沒有好。”

王笑了笑:“虧你還會替我著想。”

“你我萍水相逢，但也算有幾分，我自然會為你著想。卻不像你，明明什麼都知道，卻不告訴我。”

面如常，可言語中卻掩不住失。

盡管他早就料到，他想方設法瞞，必不領，可當那失直達心底時，還是忍不住陣陣刺痛。

他深吸一口氣，驅散心頭的淤堵。

沈楠君在他默然的目中側過頭去，道:“你走吧，我的事我自會了解，無需你幫忙。”

王注視著，沒多言，過了會，起離去。

一顆心便隨他的腳步聲一道下沉，不知掉落到何。

沈楠君的腦子一團，不知為何，視線模糊了，眼淚一個勁地在眼眶打轉。的手握拳，咬牙關，才不眼淚掉下來。

等了許久，想王已經走遠，才卸了勁頭，塌下肩膀，就著袖拭淚。

可邊忽而有人遞了帕子來。一驚，再抬眼，便看到有個人在旁也直地跪下來。

王挨在邊，連跪姿都頗是優雅，道:“別哭了，我沒走。”

沈楠君忽覺一陣惱，奪過那帕子低頭干眼淚，道:“你為何還不走，說過不要你管。”

王沒答話，片刻，卻道忽而道:“楠君，我陪著你走這一遭。若是了，你便陪我后半輩子吧。”

*

裴安送走了晚云之后，便讓石稽往宮里遞了牌子，換了裳，乘上馬車宮去。

石稽很是詫異，陪著裴安坐在馬車里，問道:“在下以為殿下至要再耽擱兩日，好讓王青州多跪一陣子。”

“胡言語。”裴安白了他一眼，“我是那分不出輕重的人麼？”

石稽笑嘻嘻，拱手稱是。

“不過你這話倒是提醒了我。”裴安忽然又下，“你說，可有什麼辦法，能讓他換個地方單跪？”

石稽:“……”

裴安嘆口氣，冷笑一聲:“這王鴻初當真是個人，使著小云兒把算盤打到了我頭上來。嘖嘖，有這種人當手下，我夜里都睡不好覺。”

“人不好麼？”石稽道，“幫皇城司做事，人不活不開。最好是個能甩水袖的，殿下才省事。”

裴安琢磨著石稽的話，卻也有幾分道理:“話是這麼說沒錯，可王鴻初此人訓不服，日想著帶仁濟堂離皇城司，我就怕他什麼時候變本加厲，把我算計沒了。”

石稽倒是沒想到裴安忌憚王到這種程度，于是問:“他這回如何人了，讓常娘子來尋殿下，不是因為急著到朱雀門下跪去了麼？”

裴安笑著搖搖頭:“他若是急著跪，何不在那姓沈的小人敲登聞鼓時，就馬上跟著去跪？他分明已經想清楚了，要回去把要做的事叮囑明白，再去把戲做足。小云兒那般聽話，必定想方設法替他撬我和老九。而就此事而言，只有同時撬我二人，他那相好才有困的希。而后，我們干活，他落個垂拱而治，簡直不要太舒服。”

石稽不由得蹙起眉頭:“可九殿下好說，他怎麼知道常娘子能支殿下？”

裴安道:“老九對小云兒多上心，你不是不知。來找我，與老九來找我何異？王知道我想要什麼，也知道我拒絕不了。”

石稽有些意外，道:“殿下如此倚重九殿下？”

裴安目沉了沉，徐徐道:“不僅是我需要老九，老九也需要我。他這幾個月，不僅差點被太子奪了軍功，還莫名背上了薛鸞的司，我就不信他沒打算治一治那群人。”

那群人是誰，無非皇后、太子和封家。

石稽了然:“殿下打算怎麼做？”

“怎麼做？”裴安笑了笑:“無非給他添個籌碼。薛鸞之事，其實已經黃了一半，不過皇后尚且有能耐讓父皇睜一只閉一只眼。可若封爽之事事發，皇后就不能兩回人，父皇不可兩邊都救，必定舍其一。而薛鸞事關太子和五郎，水患事關封爽，誰是棄子，顯而易見。”

石稽頷首:“因而殿下這回針對的是封家。可九殿下想來厭惡宮中爭斗，未必與殿下同心。”

“這就看小云兒了。”裴安笑道，“越向著王，老九便會與我越同心。”

正說著話，外面的隨從忽而稟道:“殿下，朱雀門到了。”

裴安挑起馬車窗上的紗簾，朝門前瞥去。

似乎察覺到一樣，正陪著沈楠君下跪的王抬起眼來。

視線在一瞬間匯，未幾，裴安將紗簾放下，收回目。

倒是一對璧人。他在心中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