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便是還在河西的九殿下。”
晚云哂然,想道裴淵那張臉,覺得倒也不冤。
忍住笑,不由地有了興趣,問:“那據你所知,四殿下和九殿下,誰更難相與?”
鄭有致為難道:“這……小人就不清楚了,不過四殿下在將作監,常要與工匠打道;而九殿下是高高在上的大將軍,左右都是殺伐果斷的名將,興許還是九殿下要難相與些。”
“左右都是殺伐果斷的名將就難想與了?”晚云有些不服,道,“什麼名將也都是人,又不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鬼。”
鄭有致卻道:“那可不一定。”
“怎講?”
“小郎君可知道典軍樓月?”
晚云目微亮:“知道。”
“他在京中有綽號,名曰殺神。”鄭有致道,“傳說在河西,他可單騎千里直取戎王首級,戎人小兒夜啼,聽到他的名字就哭不出來了。”
晚云愣了愣,幾乎忍不住笑出來。
“可不止他,九殿下邊其他人也個個不凡,譬如謝攸寧,孫煥,也個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尤其是謝攸寧。”鄭有致一臉煞有介事,“可知他也有綽號?”
“什麼綽號?”
“冷面羅剎。”鄭有致道,“據說他不茍言笑,若是笑了,那畢竟是在戰場之上,手中寶刀飲夠了百人的鮮,才能換他出那麼一笑容來……”
話沒說完,晚云再也憋不住,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
“冷面羅剎……哈哈哈哈……”越笑越厲害,前仰后合,用力捶著馬車,掉眼角笑出的淚水。
鄭有致懵然地看著,一頭霧水。
*
晚云完了裴安的囑托,興沖沖回到楚王府里。
裴安卻不在,王府的人說,他宮去了,請晚云稍等。
一個時辰后,裴安歸來,神有幾分不快。
“姜還是老的辣,”他嘆口氣,道,“我已將事始末據實以告,可左仆前來哭訴一番,父皇猶豫了,說要再想想。”
晚云有些不可置信,道:“有什麼好想的?圣上既然知道事實如何,便該秉公而斷。莫非那枉死的不知道多人,還凄涼不過左仆幾句話麼?”
裴安擺擺手:“你莫要以常理推測。自父皇起事以來,左仆就一直輔佐在側,父皇左右要給他幾分薄面。拖上一兩日罷了,等明日我再進宮去說。”
晚云不由得蹙起眉頭。
先前從宮門里出來的時候,還特地去了王和沈楠君。二人跪在寬廣的門前空地上,只小小一點,仿佛隨時要被吞沒似的。
這邊辦不下來,他們就會被一直拖著。遠的不說就說現在,他們仍然跪在那里,今夜要如何過去?
裴安看糾結的神,猜到了在想什麼,勸道:“沈娘子選了這條路,必定是艱難的。他們多跪些時候,多幾個人看見,說不定就多一個方法。”
“殿下明日還會再進宮去麼?”晚云問。
“明日無朝會,我一早就去。”
“那便有勞殿下了。”晚云的心定了定,向他一禮。
裴安也乏了,讓早些回去,叮囑道:“那份名錄謄抄一份與我,我著人去查,原件你自己收好,那是重要的證。”
晚云詫異:“既是重要的證,為何放在我這里?”
裴安瞥了一眼:“你休想撂手,說到底這是你們家的事。”
晚云訕訕,正要離開,忽而想起署里的事,道:“二殿下給我的那枚玉符,被四殿下收走了,他說殿下自會再找他要。”
裴安頗是意外:“哦?”
晚云于是和裴安說起在六部署偶遇裴珩之事。
裴安神不悅,埋怨道:“你怎那樣不小心。”
晚云理直氣壯:“非我不小心,是巧遇見了四殿下出來。不過,我才說了兩句四殿下就明白了,可見二殿下沒頂著四殿下的名義去做別的事。既然如此,還怕四殿下知道麼?”
裴安:“……”
他了角,嘆口氣:“罷了,你回去吧,此事我會置。”
晚云這才又出討好的神,向他一禮:“在下告辭。”
*
從楚王府出來,天已晚。
晚云馬不停蹄趕回宅子里,想趁著坊門未關,給王和沈楠君送幾件。
才匆匆收拾了給袁承,卻聽袁達在門上興地招呼道:“娘子!主事回來了。”
在這個地方,他說的主事,除了姜吾道不會有別人。晚云又驚又喜,連忙迎出去。
姜吾道馬不停蹄地回到景城里來,風塵仆仆,連常樂坊的宅子也未去,就直奔文謙這宅子。
王在信中與他簡要說明了緣由。
初看時,姜吾道大驚,反復將信來去看了好幾遍,這才確信,真的出了大事,不由暴跳如雷。
在他眼里,王一向行事穩重,連細枝末節也辦得力求穩妥、從未出過大岔子。沒想到這樣的人,竟也有犯渾的一天,像個十幾歲出頭的躁小兒一般,日日幻想那什麼沖冠一怒為紅的戲碼。
姜吾道才踏進院子,就看到有個影從院跑了出來,邊喚著“師叔”,跑到跟前,臉上已然布滿愁容。
在王的信中,姜吾道知道了他的計策,也知道晚云此時必定已經去找過了二殿下裴安。
看的模樣,想必況并不樂觀。
姜吾道本想責備幾句,質問晚云怎麼不但不拉著王,竟然還隨著他一道犯諢,可看疲憊的雙眸,又有些不忍。
他不由得嘆息一聲:“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竟攤上你們兄妹二人。”
晚云低頭道:“師叔罵我吧,我替師兄罰。”
“罰自然免不了。”姜吾道哼了一聲,看手里大包小包的,問:“你去何?”
晚云道:“要去給師兄送些。”
姜吾道說:“我隨你一道去,路上將事首尾與我細細說來。”
*
天漸晚。
皇城下值的車馬漸漸散去,鄭有致上前給沈楠君和王送水,勸道:“署都下值了,現在跪著也沒看人,娘子和郎君不如先回去,明日再來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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