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安臣心中暗道,難怪明史說,張居正髯一直垂到腹部,果不欺我也!
張居正長得也帥,形也拔,又有一部如此漂亮的大鬍子,再加上久居高位養的氣度,他便是往那裡一站,一言不發,也絕對無法讓人忽視他的存在。
一極爲雍容華貴的氣度加,讓人不由得便是心生敬畏,哪怕是再恨他的人——比如說張四維——在他面前也是一句反對的話都說不出來。
這樣的氣度,這樣的氣勢,無憒於明朝第一相之稱呼。
張敬修雖然在背後經常說張居正的壞話,但此時在他父親面前,卻是乖順的如見到貓的老鼠,老老實實的行禮,道:“孩兒見過父親大人。”
聞安臣則是跪下磕了個頭,道:“後學末進拜見首輔大人。”
他磕了個頭,也是很正常的事,此時朝中許多大臣在路上到張居正也是要磕頭的。
要說給別人磕頭,聞安臣不願意,但給張居正磕頭,他卻沒什麼牴的。這位明朝第一相,可說是一手挽救了大明,造就了大明朝在萬曆前期的中興。若是沒有他,還不知道憂外患的大明朝嘉靖之後會發展什麼樣子。
“你便是聞安臣吧?”張居正低頭打量了他兩眼,微微一笑,手輕輕一擡,示意聞安臣站起來。他雖然笑著,但那如山一般的威嚴,卻是怎麼掩都掩不住。
聞安臣站在他面前,真是覺面前之人如一座高山一般,似乎都讓人有點不過氣來。
“學生正是聞安臣。”
聞安臣道過謝,站起來沉聲道。
張居正看了張敬修一眼,道:“你也起來吧。”
說罷,當先進了水榭,聞安臣和張敬修兩人趕跟上,張敬修吩咐下人再送茶水點心過來,便讓他們都退了下去。
張居正在主位坐下,這一下聞安臣和張靜修可就不敢坐了,兩個人都老老實實的站在張居正面前,低著頭,等他說話。
聞安臣覺得渾的不自在,他心中恍然一驚,發現自己不知從何時起,竟已開始融到這個
時代,以這個時代的人的思維在生活,在思考。敬畏他們所敬畏的,憎恨他們所憎恨的,他恍然意識到自己和這個時代,已經徹底的融在了一起,之前存在的那淡淡的疏離,現在也是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張居正指了指旁邊的椅子,道:“你們倆都坐吧。”
兩人應了一聲,這才坐下,都是屁挨著椅子邊兒。聞安臣瞧了張敬修一眼,忽然覺得他有些可憐。他難不每日在張居正面前就是這個樣子?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這父子之間的分也未免太淡了些,這父子做的實在太沒意思了。
但想想倒也是正常,這麼一個諾大帝國的主人,其份地位,跟皇家也差不多了,他跟他子之間的關係,有可能跟皇家也是差不太多,當然,肯定要更深一些纔是。
張居正瞧了眼張敬修,先問道:“今日的功課做得如何了?”
張敬修老老實實道:“都已經做好。”
“待會兒老夫可是要考較的。”張居正瞧了他一眼,而後又轉頭向聞安臣道:“老六從秦州回來之後便對你讚不絕口,時常在老夫面前提起,很是誇讚了你幾次,老夫本也沒覺得你有什麼了不起的,以爲老六是言過其實。不過後來我著陝西布政使司把你在秦州破的所有案子的卷宗都給調了過來,大略看了一看,果真是極不錯的。你這個人,破案很有一手,便是刑部的那些老人兒,也未必比得過你。”
聞安臣趕謙道:“大人過獎。”
“非也,非也。”張居正搖搖頭道:“蘇家衚衕那案子,耽擱了大半年,那麼多人都束手無策,最後卻在你手裡破了。現下全京城都知道了,連陛下都問起過。這案子卷宗,老夫瞧了,你能破這樣的案子,當的起了不起這三個字!”
被張居正這般誇獎,聞安臣當真是寵若驚,連說不敢。
此時下人送了茶水點心過來,張敬修接過,放在張居正旁邊的茶幾上。
張居正輕輕啜飲了一口茶水,淡淡道:“沒什麼敢不敢的,你這事,做的很好。本自從當上閣首輔以來,立志
改革,也推出了考察員的考法。說句實話,以你在破案這方面的才能,若你無志於科考,本便是直接把你調到刑部有司,又有何難?”
“但是,你是個讀書人!”
他盯著聞安臣,神變得有些嚴厲了:“本聽說你是個秀才,還未曾中舉人,對麼?”
聞安臣心裡一哆嗦,老老實實道:“是。”
“你未及弱冠之年,能做到現下這一步,已是很難得。但你不要忘了,你是一個讀書人,讀書人的正途還是讀書,科舉!你能破這些案子,可見是心思縝之人。心思縝的人便是不破案去做其他的,大致也不會差,好好把這些力用在讀書上,考個舉人中個進士出來,這纔是正途!明白了嗎?”
聞安臣後背已經出了一層冷汗,鄭重道:“多謝大人指點,學生明白了。”
對於他自己做的這些事他並不後悔,把大量的時間用來破這些案子,他也並不覺得是浪費力。但他清楚張居正說這些是爲了自己,張居正的看法,大致就代表了吃此時主流的文人僚對他的看法。
在他們看來,聞安臣是一個很聰明,很有些才華,在破案方面很有能力的一個人,但也僅僅如此而已。
如果他一輩子只是一個秀才,連個舉人都不是,那他便是破案再厲害,也什麼都不是!
因爲在大明朝,在這個文人僚至上的時代,真真就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啊!
所以聞安臣恍然意識到,現在自己最應該做的,確實是科舉!先中舉人,再中進士,而後有了,再來破這些案子。到了那個時候,做什麼事,一切都會變得順暢許多。
時不我待啊!沒多時間了,還有兄弟們的海深仇,等著自己來報呢!
見聞安臣虛心教,張居正心下也頗爲滿意,他點點頭,捋了捋鬍子。
不過他手放下來的時候,聞安臣卻是明顯注意到,他臉變得有點不對勁,似乎是沉了那麼一下。聞安臣心裡一跳,接著便是想,自己也沒招惹到他啊,怎麼會突然這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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