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想來也是，在你眼中我們算得了什麼？只怕我們這五千多條人命，還比不上你書桌上的一塊兒端硯，一張宣紙，更能讓你上心吧。”

娜仁託婭眼中流出巨大的痛苦和憤怒。

“哦，本想起來了。”

張居正沉片刻，忽然道：“那應該是萬曆元年的事了，記得那一年，董狐貍寇，被戚繼打的大敗。本下令戚繼，給他點兒教訓，往北打一打，戚繼帶兵徵北，似乎沿途確實掃過一個阿拉特部的小部落，原來那就是你們部落？”

張居正淡淡一笑：“你之前可沒跟我說過。”

他臉上一一毫的同都沒有，只是帶了點兒恍然，似乎他想起來這件事本，比阿拉塔部五千多人死亡這件事，意義更加重大。而這樣的漫不經心和毫不在意，深深的刺痛了娜仁託婭的心，忽然臉猙獰地吼起來，如同厲鬼一般兇惡：“張居正，我咒你不得好死！”

“咒我不得好死的人多了，老夫現在不還是活得好好的？”

張居正還是毫不在意，淡淡道：“說罷，把前因後果說出來，老夫讓你死得痛快點。你該知道，咱們大明不但文明昌盛天下第一，折磨人的手段也是天下第一。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不是白說的？”

“哈哈，可笑！當真是可笑！”

娜仁託婭冷笑連連：“你以爲這便能威脅到我了？”

說從頭上拔下一支金釵來，抵在自己的嚨，冷笑道：“這金釵雖然小，但殺人足夠了。我殺你殺不了，我殺自己還殺不了麼？”

“你要自殺我還真擋不住你。”

張居正想了想，忽然嘖嘖兩聲，道：“對了，阿拉特部應該還有不沒死的族人，估計都被掠到京城來了，對，對，是有這麼回事兒。老夫想起來了，那年戚繼把阿拉特部活著的那些人都擄到京城來了。雖說過去了三四年，但老夫估計，怎麼找現在也還能找出兩三百來。你如果敢自殺，本便讓人把所有的阿拉特部人都抓起來，然後給你陪葬，你看如何？”

他死死地盯著娜仁託婭，眼神冷，寒聲笑道：“這可是兩三百活人陪葬吶，歷代帝王，也不過是如此規格而已，怎麼樣？看在咱倆恩一場的份兒上，老夫對你還算是不錯吧？”

他的笑容，在此時的娜仁託婭看來，簡直如同惡魔一般猙獰恐怖。這半年來，張居正近乎於被玩弄於掌之間，又是對他極度的癡迷。簡直可說是言聽計從。因此，他對張居正其實是頗爲瞧不起看不上的，覺得這位大名鼎鼎的大明首輔也不過如此而已。

但此時卻纔恍然認識的，原來張居正是這般的厲害，這般的有心機有手段，自己之前之所以能那麼順，是因爲他沒有對自己產生任何懷疑，是因爲他對自己實在太過於寵。而現在這種信任沒了，寵也沒了，自己想要跟他鬥，當真是當真是如蚍蜉撼大樹一般，跟他相比，自己實在是得可以，本不可能取勝。

一挫敗涌上娜仁託婭的心頭。

其實也不想想，張居正能坐在大明首輔這個位子上，豈能沒有心機城府，沒有手段？

他才華蓋世，他有擔當想改革，與以天下爲己任，意以一己之力挽大明之國勢，但該狠毒該兇狠的時候他也毫不會手。

被張居正以族人的命相威脅，此時娜仁託婭心中充滿了絕，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麼的稚。枉還想一步一步的接近張居正，控制張居正，甚至讓他爲自己所用。

這是何等的天真可笑？

早就該趁著張居正睡著，一刀把張居正給殺了，也算是一了百了。

但現在後悔也晚了。

一時間心如死灰，低著頭子抖著，過了好一會兒方纔緩緩道：“我本來阿拉特部族長的兒，用你們大明的話說，就是公主。後來阿拉特部被殺了，我被黃臺吉給救了。”

“黃臺吉，那是誰？”

張居正皺著眉頭問道。

臺吉，在蒙古草原上，是對部落首領的或是首領的兒子的尊稱，大意思相當於是中原王朝的皇子，王子。

娜仁託

婭低聲道：“他是阿拉坦汗的兒子。”

“什麼，阿拉坦汗的兒子？”

張居正心裡重重的了一下，急促問道：“你的意思是，是阿拉坦汗讓你來害我的？”

如果娜仁託婭說的是真的，真的是阿拉坦汗派來的，那這事兒可就大了！

阿拉坦汗是誰？

阿拉坦汗，又被稱作俺達汗，在大明這邊，他則是被封做順義王。

他是此時整個漠南蒙古的實際控制者，坐鎮歸化城。在他治下，歸化城周圍經濟繁榮，極爲富庶，堪稱是塞上江南。而且他招募漢民百姓，振興農業商業手工業，使得漠南蒙古拜託了對大明朝許多商品的依賴，可以自給自足。說他是一代明君，毫不爲過。

而同時，他也擁強兵十萬，麾下兵強馬壯，曾經大掠中原，甚至一度打到北京城下。

也是他，不斷要求和大明互市，並且主以上好的馬匹和大明易，使得雙方互惠互利。

不打仗的時候，他就是大明最好的生意夥伴，打仗的時候，他就是大明最大的敵人。

這可是能帶兵打到京城安定門外的猛人。

而他，竟然派這個娜仁託婭來暗害自己？

“我想說是阿拉坦汗，這樣你就會跟他開戰了，但若是這樣的話，我們蒙古會死更多的人。所以我要說實話，不是阿拉坦汗乾的，而是他的兒子乾的，阿拉坦汗應該是不知的。”

“他兒子黃臺吉救的我，也是他讓幾個很厲害的人教的我這些東西，他其實讓人教了我很多，是他讓我來的大明。但是，他不是讓我來害你，事實上，誰能想到你會把我娶回府中？”

“他讓我來到京城，其實是爲了讓我打探消息，這事應該很常見吧？據我所知，無論是大明，還是土默特，都在對方那裡安了很多探子。土默特在大明安的探子很多，又不只是我一個。只不過我有些特殊而已，他讓我去青樓當名，最好是那種接高貴人的名，如此便能打聽到許多朝廷中的。卻沒想到，因緣際會之下，你將我娶了回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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