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其實完全不用過得這麼苦的,尤其是他們這些鐵匠和木匠,如果不是被朝廷的工部以及各個府衙縣衙的工房管著,而是自己出來幹活兒做買賣的話,日子會過得好很多。不說會多麼大富大貴,但至小康之家是沒有問題的,吃得飽穿得暖,也還還會有些面子。
而哪怕是那些製作火藥,打造兵甲冑的工匠,若是沒有朝廷的管束,日子也會變得好很多。製造火藥的工匠,他們完全可以轉行去造煙花呀,打造兵甲冑的這些工匠打造起其他的鐵製用來,只怕也是得心應手,本不愁沒有一碗飯吃。
但他們卻不能離工部及各地衙門工房的管轄自己去謀生計。
因爲從明朝初年,朱元璋就將天下百姓分了許多種,比如說軍戶,軍戶就要從軍。比如說匠戶,匠戶就是世代爲工匠。
其實到了明朝中後期,軍戶匠戶幾乎都已經淪爲奴隸一般的存在。
他們被朝廷管著,說是朝廷給他們發銀子發糧食,似乎不用自己心生計,完全被朝廷養著。但問題是,現在朝廷,許多時候財政已經張到連員的俸祿都要減半或是以實來者的程度了,連兵的餉銀都發不出來了,哪裡還能給他們發多銀錢?
哪怕是發下來的了,也是會被層層剋扣,最後落到他們手裡的本沒多,想養活自己都難。而朝廷法令又不允許他們自己去找事做,所以這個年代許多軍戶匠戶都讓自己的妻當暗娼,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要不然就只能等著全家死!
他們掙扎在社會的底,真真是活得非常痛苦,悽慘無比。
趙讓他們起,聞安臣則是拿過那鐵匠手中的鐵夾子,仔細的端詳了一下他正在打造的那個鐵部件。這個部件兒剛開始打造,還沒型,其實也看不出什麼來。聞安臣主要看的是這鐵匠打造的質量如何,鐵的質量如何。
他仔細地瞧了瞧,
大致判斷出來,質量用料倒是還都不錯。
聞安臣又問了那鐵匠幾個問題,他問的問題都是相當之專業,直接切中重要害的那種,那鐵匠一聽便知道這位是個真正懂行的,不敢胡應付於他,而是很認真的回答。
聞安臣點點頭道:“你知道的倒是頗多,也不只侷限於這一個小鐵件兒而已,不錯,很不錯。”
那鐵匠趕笑道:“大人您謬讚了,小的可不敢當。”
聞安臣瞥了一眼,瞧見一邊的桌子上放著兩碗清水,三四個饅頭,其中有個饅頭被啃得只剩了一半兒了,上面牙印宛然。這屋子裡灰大,饅頭上已經沾了不黑灰,瞧著髒兮兮的。他往那裡瞅了瞅,見那兩碗水也是頗爲污濁,瞧著底子上都沉了一層灰。
聞安臣眉頭皺了皺,他看向趙,道:“趙兄,咱們出去說說話?”
趙笑道:“好。”
兩人出了房門,聞安臣指了指那屋門兒,道:“方纔我在裡頭,瞧見桌子上放著饅頭,難不天天就吃這個?”
“對呀!”
趙挑了挑眉頭,有些詫異道:“還能吃什麼?”
聞安臣見他這樣子,頓時心裡有點兒發堵,苦笑道:“趙兄,他們都是出大力氣乾重活兒的人,每日耗費頗多,咱不能說讓人頓頓吃,總不能就著白水吃饅頭吧,好歹每一頓得有個鹹菜,一天裡頭總得見兩塊兒,是不是?一天到晚的就著清水吃饅頭,他們又出這麼大力氣,只怕到最後都累的不行了。咱們讓人家來幹活,不給好不給銀錢也就罷了,總不都不能讓人吃點好的吧?”
聞安臣是真覺得這些鐵匠實在吃得太差了,每日煙熏火燎的,出這麼大力氣幹活兒卻只能吃清水就饅頭,這也太可憐了一些。
趙有些不以爲然,瞧著聞安臣道:“嗨,聞司吏,你呀,就是太宅心仁厚了些。我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吧
,得虧讓他們來幹活,若是不讓他們來幹活啊,他們平日裡連吃飽都難,你看這饅頭啊,我跟你說,現在我是讓他們敞開了肚子吃,想吃多吃多。放做以前,他們一天也就是能有一頓吃到這白麪饃饃。”
聞安臣一看趙這態度,就知道他是捨不得花錢。趙這個人,其實還是頗爲吝嗇的。
聞安臣知道自己要是直接跟他這麼說,他肯定不聽,總不命令人家吧?再說了,自己地位又不比人家高多,你命令人家,結果人家要還是不聽,並且覺得丟了面子跟你撕破臉,那大夥兒一拍兩散對誰都沒好。
聞安臣笑道:“趙兄,你別這麼想呀,你想想,咱們這讓他們來幹活,這是一筆長遠買賣,是吧?”
“他們在不得在咱這兒幹上一年半載的,又不是三天兩天,這可是長久待在這裡,你讓他們吃的壯實點,更有力氣幹活,對你也有好,對不對?你每天給他們加點油加點鹽加點,能花多錢?對吧?實在不行,這錢我來出!”
趙卻是個順桿兒爬的主,一聽聞安臣這麼說,立刻道:“好,那這錢,就老弟你來出吧。”
聞安臣了鼻子,苦笑道:“趙兄啊,你可真是一點兒便宜都要沾,一點兒虧都不肯吃呀啊!”
趙嘿嘿笑道:“老兄我不比你,我家窮啊,實在是拿不出太多銀錢來。”
“,我出就我出。”
聞安臣笑道:“那麼,我明日就派個人過來,專門在這兒給他們做飯,我直接把錢到那人手裡,採買什麼的別人也就不用心了。我把錢給他,他直接去買了菜買了,然後來這兒做飯,這錢不走賬上,只走他手裡,你看如何?”
趙瞧了聞安臣一樣,嘖嘖兩聲,頗有些不滿道:“我說聞兄弟啊,你呀,還真是,怕錢過我手裡被我刮一層還是怎麼?就這點兒錢,我至於麼?犯得著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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