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安？”

聽到這個嶄新的名詞，李世民和長孫皇后都陷了沉思。

以他倆的智慧，自然不難理解這個詞，但想要弄清楚本質，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先生能否說得更詳細些？”李世民提問道。

“那好。”韋安平想了想道：“那我就從人類最原始的信仰說起。人類最開始的信仰，一共只有兩類，分別是自然信仰和祖先信仰。”

“雖然兩種信仰有所不同，但本質都是一樣的，都是人遇到無法解決的事時，希能有冥冥中的存在，為他解決一切。”

“比如遇到了暴雨，就希有雨神，能把雨停下來；遇到了洪水和旱災，就會希有河伯，能夠控制洪水，能夠行云布雨緩解干旱。”

“類似的還有雷神、蝗神……”

“原來如此。”李世民一聽到蝗神，頓時明白了大半。

照這麼說的話，蝗神就是人遇到了蝗災，自無力解決，所以期待出現一個蝗神來結束蝗災。

但現在朝廷已經有辦法解決蝗災，所以蝗神也就該死了。

“那先生說的祖先信仰呢？”長孫皇后忽然問道。

“祖先信仰，一開始可能來自于老人的經驗。”韋安平思考了片刻，用比較簡單的話解釋道：“眾所周知，人越老，生活經驗就越富，能夠教給后代的東西就越多。當老人死去后，后代還是會照著老人說的去做，久而久之就變了一種固定的經驗。”

“一旦這種經驗為后代解決了某個難題，那麼后代就會自然地去紀念，和崇拜留下這種經驗的老人，漸漸地就變了祖先信仰。”

……

話聽完，但李世民卻還是一臉茫然，完全沒聽明白是怎麼回事。

“呃……先生說的太過深奧，朕還是沒聽懂。”

“本宮也沒有聽懂。”長孫皇后直言道。

聽到這話，韋安平頓時撓了撓頭……他也很苦惱，這玩意本就不好解釋……太玄乎了！

“那我就舉個例子吧。”

“先生請講。”

韋安平想了想道：“比如說：如果一名道士跟陛下說，皇宮里有一塊石頭很靈驗，如果生病了，可以去拜它，拜完病就好了。”

“陛下信嗎？”

“將信將疑。”李世民猶豫道。

“那如果陛下真生病了，真去拜了，而且還真的好了。你信嗎？”韋安平又問。

“信！”這次，李世民毫不猶豫。

“那就是了。”韋安平頓時笑道：“石頭和病，其實一點關系都沒有，但因為有了道士的一句話，它們之間就關聯了起來。哪怕病是藥治好的，陛下也會覺得是拜了石頭才好的。”

“那如果病沒好呢？”李世民反問。

“沒好就是不夠誠心，就要繼續拜下去。”韋安平嗤笑道：“總有一天能好。好了就是石頭靈驗，是道士的功勞。”

“原來如此。”李世民點點頭，又問：“那這跟信仰有什麼關系呢？”

“陛下覺得石頭靈驗，拜了就能治病。那麼會不會覺得道士更加厲害，還能指導更多東西？”韋安平反問道。

“會吧。”李世民不置可否。

“那下次是太子傷，道士又來跟陛下說，只要讓他幫忙祈福，太子就能很快好起來。”韋安平繼續問道：“陛下還信不信？”

“當然信。”

“那好。”韋安平點點頭：“這次道士又蒙對了。祈福過后，太子果然很快好了起來，雖然跟道士沒關系，但陛下會不會覺得道士很厲害，并且把他當做神仙崇拜？”

“呃……或許會吧。”李世民猶豫道。

“那不就是了。”韋安平笑道：“道士只需要蒙對兩次，就被當做神仙。如果遇到傻一點的，甚至一次就行。”

李世民聞言皺眉道：“先生的意思是……道教都是騙子？”

“這個道士是騙子，但道教不是。”韋安平搖頭道：“我之前就說過，道教是一種神安。它能讓人在無能為力的時候，找到一種自我安的方法。”

“比如承乾傷。”韋安平嘆了口氣道：“承乾傷，陛下卻不懂醫，不能為他治療。但又十分擔憂，所以只能向老天祈求，讓道士跟和尚為他祈福，希他能快點好起來……”

“所謂的祈福，不過是陛下的自我安罷了。”

李世民聞言苦笑：“先生這話……”

“太過直白？”韋安平笑道：“但這就是本質。”

“可如果不這麼做，朕就會吃不好，睡不著，整天憂心忡忡。就連皇后也……”

“我知道。”韋安平點頭道：“我又沒說神安不好。事實上，適當的神安是必須的，這也是道教和佛教能夠存在的理由和本。”

“人，總有無能為力的時候……哪怕是皇帝。”

“這種時候就需要漫天神佛來安自己，不管是向誰祈求，只要能說得過去就行……哪怕不靈驗，也沒什麼關系。”

“只要自己相信就行了。”

……

聽完這段話，李世民和長孫皇后都沉默了。

兩人低頭沉思了許久，臉變幻，神復雜。

許久之后，李世民才長嘆一聲：“今日聽了先生的一番話，朕以后恐怕再也沒辦法祈福了……”

唉！

長孫皇后跟著嘆了口氣，雖然沒有開口，但心里想的恐怕也差不多。

“這才是應該的。”韋安平直言道：“所謂的祈福，本就沒有任何作用。承乾了傷，與其勞民傷財地為他祈福，不如大力發展醫學，培養更多優秀的醫生，讓優秀的醫生來給他治病。”

“先生說的是，朕這就撤去詔令，不再修建寺廟和道觀。”李世民開口道。

“還有那三千僧眾。”

“對，就讓他們各歸其家吧。”李世民點頭。

“那就這樣吧，我先回去了。”韋安平說著，就要起告辭。

“等一下！”

就在這時，李世民住了他：“先生，朕還有一個疑。”

“說說。”

“先生說了這麼多信仰，為何不提黃老之學？”

“我說的是道教，跟道家有什麼關系？”韋安平反問道。

“啊？”

李世民一下子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