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恢復意識的一瞬間，我全上下每一個角落都到了冰冷骨的寒意。闔著的眼皮是著亮的，在空氣中的皮也能覺到的暖意。可那暖意終究只是淺淺一層，我的每一寸、每一個孔都在不可抑制地抖著、嚷著它們糟糕的境。

“你怎麼樣？”

耳邊忽地傳來了一個有些低沉的聲，我心頭一驚，驀地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張因為背而有些模糊的臉。我本能地想要向后挪，幾乎凍僵的胳膊卻使不上半點力氣。折騰半響，我最后干脆放棄了掙扎，將渾上下漉漉的自己蜷一團，沉默而警惕地看著眼前的子。

此刻因為視角有些變化，我終于看清了那子的樣貌。微尖的下，高的鼻梁，明明五艷麗，一雙目卻宛如兩潭幽深的湖水，表面平靜卻暗流涌。上穿的是一件極其簡單、只在邊角繡了些百合的淺綠曲裾，我卻看出來，那并非一般人家能夠穿得起的布料，就算是怡香園里風頭最盛的姑娘，也未必能夠擁有一件這樣的。

想到怡香園，我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子，卻又咬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像一只警惕的小，將更加冰冷的目投在眼前人的上。

那子見我如此，只微微一愣，卻也不惱。看了我一會兒后，突然轉過頭去，吩咐了一句什麼，不多時，便有一個家丁打扮的男子躬上前，遞上一件白滾邊的鵝黃披風后又默默地退到了遠。此時我才發現，這淮河邊上除了我們兩個人之外，還有四個著一模一樣的家丁。他們都靜靜地站在離我們二三十步遠的地方，恭敬地低著頭，一不，仿佛四尊石刻的雕像。

就在我觀察那些家丁的時候，那子突然向我走近，待我反應過來時，幾乎已經到了我的跟前。我幾乎是驚恐地尖一聲，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向后挪了近三四米，原本還算干燥的鵝卵石上頓時留下了一道長長的水漬。

見我反應如此激烈，子只得無奈地停住了腳步，姿態優雅地蹲下子，將披風向我遞來。我只地盯著那子，也不去接披風，任由浸了水之后沉得冷得像鐵一樣的服在上。

“你不必如此張，我并非壞人。方才我經過此地，發現河面中心有些異樣，就差人下去看看，誰知竟是個，真真是嚇了我一跳！我看你也不過六七歲的模樣，怎的沒有大人陪同，還掉進了河里？”

我只咬著不說話，子卻沒有毫不耐，放了聲音道：“你家在哪里、家中可有什麼人？我可以送你回去。”

聽了這話，我的腦海中浮現出王婆婆慈祥的笑容，還有最后倒在泊里的樣子，心中一痛，眼前頓時蒙上了一層水霧。

子見我這般模樣，心中明白了幾分。沉默了一會兒，道：“若是你沒有地方能去，可以來我這里。碧水閣雖然算不得什麼很好的去，但只要你肯努力，一切就都是有希的。別的不說，我至能保證你食無憂，也不用四流浪。”

說完后，便靜靜地著我，等待我的答案。我看著那雙幽深眸，也不知怎的，心中的警惕竟然一點點松卸了去。想到怡香園里遭的毒打與待，想到在蘇城忍挨、宿街頭的景，我不搖，一個“好”字差點就口而出。然而下一秒，我忽地想起了碧水閣這個名字——那是從怡香園姑娘們的里、以羨慕的語氣說出來的，似乎和怡香園一樣，也是那種地方，不過卻要比怡香園有名氣的多。

我想起在怡香園里見到的那些惡心勾當，不由厭惡地皺起了眉頭，看向子的目也再度冰冷了起來。子一愣，似是驚訝我態度的轉變，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麼。緩了一會兒后，耐心解釋道：“碧水閣并非一般的青樓藝館。只要你肯努力學習技藝、好好守規矩，就可以做只賣藝不賣的清倌。倘若爭氣，得了王孫公子的垂青，或是攢足了銀錢，自可以贖離去。”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怡香園媽媽那張涂著厚厚脂，面對客人時笑逢迎、面對姑娘們時頤指氣使的臉，從鼻子里冷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不再看。

子沒有說話。

不一會兒，耳邊響起了的簌簌聲，那子似是站了起來，隨之而來的，是一聲冷笑。

“多姑娘想進我這碧水閣，還未必有那資格！我是看你小小年紀，面目清秀，世又可憐，這才好言相勸。你不愿也罷，我碧水閣從來不做強買強賣的生意！”

接著，便是什麼掉在地上的清脆響聲，子的聲音也再度響起：“這些銀錢，足夠你生活一段時間了——之后，你便自個兒想辦法吧，我也只能做到這一步。”

話音落地后，便是越來越遠的腳步聲。我死死咬著牙，子卻不由自主地抖起來。

不遠的淮河清澈見底，一群紅白相間的魚兒在水里歡快地嬉戲著。河面上兩只年鴛鴦頸纏綿，在它們的后，還跟著幾只小小的鴛鴦，一邊戲水一邊發出著“啾啾”的稚鳴。

他們都有親人，都有自己的家，可是我呢？

我想著王婆婆，想著未曾見過一面的親生父母，鼻子一酸，眼淚就不爭氣地簌簌流了下來。而這時，那腳步聲已經越來越遠。我咬咬牙，終于下定決心轉過了頭來。

“等、等一下！”

子款款而行的背影頓住了。

“你……你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子轉過來，似笑非笑地瞟了我一眼，“方才我想著收留你，不過現在，我卻改主意了。”

我看著那子，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胃因為和張而一陣陣收。子上下打量著我，最終將目停在了我的前。我順著的目低頭看去——破爛的服因為浸了水而在上，在口靠近心臟的位置，有一塊嬰兒拳頭大小的凸起。

“把它拿給我看看。”

我心頭一跳，下意識地捂住了那塊凸起，沖著子拼命地搖頭。子上前幾步，向我出手來，皺眉道：“若是想隨我去碧水閣，就不要有所瞞，我不喜歡給自己找麻煩。”

見我還是沒有作，又補充了一句：“放心，我會把它還給你。”

我著，也著我，兩個人都一不，不肯讓步。僵持半響，我最終妥協，小心翼翼地將懷里的東西掏出，遞到了子手里，眼睛卻始終地盯著子的作。

那是一塊鏤金蝴蝶的翡翠平安扣。王婆婆告訴我，那是我的親生母親留給我的——因此，我一直將它視若珍寶，就算是快要死在蘇城街頭的時候，也從未過將它賣掉的念頭。

子接過平安扣后，仔仔細細地翻看著，臉漸漸嚴肅起來。我見遲遲沒有將平安扣還回，心下焦急，不由出手去奪，卻撲了個空，抬起頭來時，正對上那雙幽深眸。而此時，那雙眸中的平靜湖面已經被什麼東西攪碎，翻涌著一些我看不懂、卻心驚的東西。

“這平安扣，你是從哪里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