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國，C城，凌家大宅。

凌君昊躺在床上，雙目閉，臉上的淡得幾乎看不出來，讓他冷峻的五益發顯得凜冽。

秦默托起他的手，另一只手輕巧而迅速的拔掉扎在他手背上的吊針，拿棉球在上面，用紙膠帶固定住。

凌退思坐在床沿，眉頭皺一團，看著孫子蒼白的臉，沉默了好一會兒，轉向秦默：“辛苦你了，小秦，大過年的讓你趕過來。”

秦默微微一笑，一邊收拾著醫用械一邊說：“您別這樣說，君昊突發胃病，就算您不我來，我也放心不下。再說，我孤家寡人一個，過什麼年，留在梅城也是在醫院值班。”

凌退思溫言道：“今晚和我們一起吃年夜飯吧。”

秦默婉拒：“謝謝老先生關心，不過今晚是家宴，我一個外人上桌，不大合適。”

凌退思道：“你是君昊的好友，自然也是我凌家的貴客，有什麼不合適的？”

秦默笑了笑：“貴客也只是客，再說我子比較散漫，不大懂應酬，凌家深葉茂，今晚的宴會遠遠近近的親戚肯定很多，我怕應付不好，萬一失禮，還得勞煩您和君昊幫著理。”

凌退思嘆了口氣：“你一個人孤零零的，我怎麼過意得去？別客氣了。”

秦默道：“這沒什麼，我就喜歡一個人自由自在。我知道您是關心我，我也沒想著客氣——早就聽說凌家的私房菜是一絕，今晚多給我送點好吃的嗎？希您別嫌我厚臉皮。”

凌家這樣的世家大族，表面上雖然一團和氣，部卻四暗流洶涌。那些遠些的親戚暫且不論，凌君昊緣關系最近的那位二姑，還有三叔四叔，加上那些表的堂的兄弟姊妹，沒一個是省油的燈，他來凌家不過兩日，就已經到了厲害，對凌君昊的手腕更加佩服——他能鎮得這些長輩們都不敢輕舉妄，換稍微差一點的，只怕早就被分著吃了。

家宴上肯定會發生彩紛呈的宅斗好戲，但秦默雖然喜歡看熱鬧，卻不能不回避——家丑被好友全程觀，凌君昊心理素質再過也會尷尬，更何況那些各懷心思的凌家族人們說不定還會拿他來做文章，到時候反而給凌君昊添麻煩。

凌退思也不再勸，含笑道：“你喜歡吃什麼盡管提，廚房那邊會好好準備的。”

秦默道了謝。

床上傳來輕微的窸窣聲，兩人停住話看過去，只見凌君昊已經睜開了眼睛，正慢慢地撐著床單想坐起來。

凌退思手托住他的手肘讓他借力，張的端詳著他的神，問：“還疼嗎？”

凌君昊緩慢的搖頭：“好多了，爺爺你不用擔心……幾點鐘了？是不是該換服出去了？”

凌退思按住他：“我出面就夠了，你繼續給我躺著，家宴開場的時候出來個面就行。”停了停，又嚴肅的說，“如果實在撐不住，不出面也無妨。什麼事都沒有你的要！”

凌君昊道：“我真沒事了……”

凌老爺子厲聲打斷他：“我是你爺爺，你在我面前有必要這樣強撐著？沒事？你吐了，才養沒到兩天就沒事了？你以為你是鋼筋鐵骨？”

前天外出赴宴前，凌君昊忽然蹙眉請全家人稍等片刻，說有什麼東西沒拿，徑自回了房。他覺得不對勁，跟過去一看，發覺孫子竟然弓著腰坐在椅子上，發。

凌君昊人前人后都嚴格自律，什麼時候都儀態端莊，凌退思搶上前著他抬頭一看，才發覺他角居然溢出了，人也陷了半昏迷的狀態。

秦默給出的診斷是飲酒過量引發胃出，飲食清淡，靜養即可。但凌退思卻實在放心不下——凌君昊酒量極佳，底子也好，就算這幾日應酬太多，多喝了一些，但也不至于嚴重到胃出的地步，聯想到他長期辛勤工作，熬夜是家常便飯，說不定早就落下了什麼病，此時突然發作了罷了。

仔細調養，還能補回來，但如果自認為年輕底子好，不把這當回事，病長期拖下去，鐵定會出大事，甚至影響壽數。

他的長子，凌君昊的父親，不就是因為重歸家族之后為了給妻兒爭取個好點的環境，拼搏太過，所以早早的去世了嗎？

凌退思的心越來越沉，盯著面前的孫子，表極其凝重，斬釘截鐵的把他按回去躺下：“開宴還得至兩個鐘頭，你繼續給我睡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回來之前在公司加了多久的班。缺多覺，全部給我補回來！”

老爺子親手替他掖了掖被子，又請秦默幫忙照顧，離開了房間，自去招待從世界各地歸來的凌家族人。

凌家的管家親自給秦默送來了菜單，又告訴他如果有其他需求，凌家一樣會盡力滿足。秦默便興致的翻看著聞名遐邇，一般人卻無緣一嘗的凌氏私房菜的清單，每一樣他都想試試，可惜他只有一張，一個胃。

他正仔細挑選，后傳來布料的輕響，回頭一看，凌君昊又坐了起來，緩慢的著眉心。

秦默放下菜單，問：“怎麼不睡了？”

凌君昊搖搖頭：“這兩天躺太久，睡不著。”停了停，又問，“現在爺爺不在，我況究竟怎樣？什麼時候能回去主持工作？爺爺年紀大了，應該頤養天年。”

秦默道：“現在你家老爺子比你還壯實呢，再說君臨集團早就被你理得井井有條，他出面當個吉祥，鎮鎮場面就夠了，累不著他的。”

凌君昊說：“我不是怕他累著，我是怕他氣著。”

祖孫倆雖然經常意見不合鬧矛盾，做事細致敬業卻是一脈相承的，凌退思主持工作的時候必然會查看這些年的記錄，然后二姑凌靜貞，三叔凌靜松，四叔凌靜柏這些年為了和他這個侄兒爭權奪利，在公司做過的好事全部都會在他眼前水落石出。

這三個繼妻所生的孩子從小就在他邊長大，又個個甜聽話，爭先恐后的孝順，凌退思雖然對他們背地里的明爭暗斗和相對平庸的能力失，但父親的天讓他不忍心多做苛責。

雖然理智讓他把家主大業給了長孫，但對被他親手奪權的另外三個子，他心里還是有些過意不去，在別的地方做了補償。

如果他知道了心的兒利熏心到不顧骨親，也不顧公司利益，他鐵定會傷心失之極，老年人再好，也不一定承得了這種直捅心窩子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