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對顧紹季來說同樣漫長和煎熬。

晚上熄燈后，他躺在堅狹小的木板床上，看著兩米之高的小窗中映照進來的夜。

這是他這段時間最喜歡做的事，盯著這濃墨的黑暗，仿佛這樣就可以沉溺在虛無中，忘卻周遭的惡劣環境。

過了許久，應該快到12點了。

他聽見門口有一陣窸窣的靜。

同監房的獄友們已經都睡著了，鼾聲震天響，可就是在這樣的境下，顧紹季依然敏銳地察覺到了有人經過的聲音。

這大概可以歸結于已經形的條件反。

這段時間以來，同樣的事已經發生了很多回。

又過了好一會兒，顧紹季才坐起，在黑暗中走下床，走到門口，在門的位置了。

果然，有一張方方正正的紙片。

他將紙片塞進了里。

服沒有口袋，他只能這麼做，等到第二天清早去洗手間的時候，才能拿出來瞧上一眼，隨后跟著水流一塊沖走。

重新回到床上平躺著，顧紹季忍不住想起了一個人。

想到在法庭上見到的場景，想起對他躲避的眼神，想著如果下次再見到，不對，應該說，他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

謝謝你，沒關系。

這是庭審結束后，他對說過的話，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

腦海中掠過了沈瑟的影像后，不可避免的，他又想到了程紹仲。

這個對他來說，可以稱得上仇敵的男人，不僅讓他失去了一切財富，還失去了自由。

早知如此，如果一開始就沒有去找他，沒有和他達那樣的協議，如今的悲劇大概就不會上演了吧。

倒也說不定，沒有程紹仲，還有顧兆霆和顧紹伯，對他來說，人生從來不是個簡單的命題，不管選擇哪種解法，好像都是錯誤答案。

真是件悲哀的事。

比起一開始被羈留時的憤懣和仇怨，此時的他是真的平和下來了，那是因為他想通了很多事，也釋懷了很多事。

人生的路是一條單行線，我們總會覺得在岔路口選錯了方向，但有些東西，其實是恒久不變的，不管怎麼做，結局都只會是殊途同歸。

對于他來說，放不下野心和，就意味著所做的一切都指向一個目標，在那個目的地，沒有大團圓的圓滿，只有孤家寡人的孤冷。

想想，真正達那樣的高度，好像也沒什麼可高興的。

這麼想著，夜越來越深了，黎明也慢慢靠近。

清早的時候，起床的哨聲響起，顧紹季和其他人一樣第一時間坐起，開始收拾床鋪。

等到了去公共衛生間洗漱的時候，他找了單獨的隔斷，找出了那張藏了一夜的紙條。

紙上寫的字很簡單，而且很晦，若是別人撿到，也不會輕易搞清楚這上面究竟是什麼意思。

顧紹季看了一眼便將紙片沖走了，然后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離開了這里。

……

沈瑟一早起床，覺得有些渾渾噩噩的，昨晚沒睡好，到了后半夜幾乎沒睡沉過，總陷在冗長的夢里。

但還是聽見鬧鐘一響便起了床，還沒等走出房間，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這麼大清早的，有誰會打過來。

一邊拉開窗簾，一邊拿起手機，接通。

“媽？”沈瑟問道，“怎麼這麼早給我打電話啊？”

沈媽媽笑呵呵地說:“我估著你已經起來了才給你打的電話，我現在已經到火車站了，大概中午就能到安城。我不知道你們現在住的地方，能不能給我一個地址啊，我先記下來。”

“什麼？！你要來安城？！”沈瑟差點以為自己幻聽了，“你怎麼不提前跟我說一聲啊，我、我可以去老家接你嘛！”

“哎喲，我就是怕麻煩你們，所以才悄悄買的票。行了，等見了面再聊天吧，你現在趕把地址給我發過來，我快要上車啦！”

沈瑟還是有點懵，迅速地思量了一下，對沈媽媽說:“等你到了我去火車站接你，這一路上注意點安全哈。”

沈媽媽知道拗不過，也不再推拒了，于是答應了下來。

掛了電話之后，沈瑟在原地愣了幾秒鐘，然后沖出了房間，找到了某人，呆呆地說:“我媽要來安城了。”

程紹仲很自然地將這理解為一個將來時，他說:“什麼時候，我派車去接。”

“現在。呃……準確地說，是三個小時后，已經在火車上了。”

程紹仲:“……”

丈母娘的“突襲”讓程總也有點措手不及，但程紹仲到底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幾乎是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淺笑道:“也好，來了一定可以把你照顧的很好。”

“哎呀，我不需要照顧啦。”沈瑟心里糟糟的，“也不好，我不想讓替我心。”

程紹仲握住的手指，挲了兩下:“如果不想讓擔心，自己就得開心起來。昨晚是不是又做噩夢了，后半夜的時候，我聽見你哭了一會兒。”

沈瑟了一下自己的眼角，怪不得一睜眼就覺得腫腫的，原來還哭過。

咬著下想了想，給了程紹仲一個解釋:“懷了孕的人都是這樣的，很容易多愁善，你要試著習慣。”

程紹仲也抬起手了的眼眉，看他的樣子，眼里似乎有些心疼:“有什麼事不要憋在心里，要隨時跟我說。如果覺得跟我開不了口，就跟你母親聊聊。”

沈瑟點了點頭，而心里想的卻是，在心里的那些事，誰也不會說的。

因為想保護一個人，所以注定要付出一些代價。

抱住了程紹仲，聞到他上好聞的氣息后，覺得糟的心緒終于慢慢平復了不。

“放心吧，我沒事的，我還有好多事等著去做呢。”沈瑟輕快著語氣，“登記，婚禮，月，然后等著寶寶出生，這麼多的事，一直到年底都有的忙了。”

程紹仲輕吻了一下的發，說:“我會幫你，所有的事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