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晉眉頭一皺，楊行本的話恰恰表明了他對族叔的怨憤之心。這對他來說未必是一件好事，甚至很有可能會為他本人招來禍患。

“別家軍中有什麼貓膩，我管不著，你們也管不著。從今日起，只看我神武軍，誰若是有不法之事被發現，可斷不會輕饒！”Μ.166xs.cc

盧杞呲牙笑了，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若是事先不了解盧杞的底細，僅憑這一口好牙，便可以推斷他出自富貴之家。

“軍中的校尉旅率哪家缺錢了？誰要是提錢，諸位兄弟便瞧之不起！”

眾人哄堂大笑！

事實確是如此，從裴敬到盧杞再到楊行本，他們家中都不缺錢，父祖輩不是宰相就是名將，其家族在這片土地上也是跺一腳晃三晃的角，試問又有誰會心積慮在在任上不擇手段的撈錢呢？

只有楊行本的出在裴敬等人面前算是淺薄極了，他雖然有個做宰相的族叔，又有個做過京兆尹的父親，但他楊氏一門畢竟是靠著帶關系才一步登天的，從富貴至今也不過才十幾年，比起裴敬盧杞這些百年家族中的子弟，自然低了不是一點半點。

也因此，楊行本素來不招人待見，尤其是獨孤延熹還掌握著他們這個小圈子的時候，對他更是輒奚落辱。

“中郎將乏累了，諸位就此告退吧，讓中郎將修養！”

還是裴敬看出了秦晉面容里難掩的疲憊之意，主提出告退。眾人這才恍然，紛紛告退而去。不過就在眾人剛剛出了中軍帳之時，卻迎面撞上一人。

“哎呦！夯貨，是眼睛瞎了嗎？往哪撞呢？”

“咦，這不是獨孤兄麼？如何？馬廄的糞鏟完了？聞聞一的馬糞味……”

不用出去親眼查看，秦晉也能聽得出來，拿腔作調的人就是楊行本，而那個被他譏刺嘲諷的想必就是獨孤延熹了。

秦晉將獨孤延熹留在軍中清掃馬廄本想讓他知難而退，請辭于神武軍。秦晉甚至可以從獨孤延熹的眼神里看出他對自己乃至神武軍的怨憤，如果將一個心懷異志的人留在邊，無疑是在給自己挖了一個不知何時才會掉進去的深坑。

但是，這個獨孤延熹的忍耐力也大大超出了秦晉的預期，就算掃馬糞這種近乎于辱的差事，仍舊堅持了數月之久。僅僅這份耐力，便讓他對之高看一眼。

“算了，讓他進來吧！”

秦晉提聲沖著外面喊了一句。

片刻后，獨孤延熹一個踉蹌進了軍帳，顯然是在外面被人推了一把，亦或是被絆了一腳。

獨孤延熹亦是出自名門之后，在他們的小圈子里也曾是一呼百應的頭目，想不到今時今日已經了人人厭棄的一塊臭。其中主要原因在于他先加神武軍又投靠楊國忠背叛了神武軍，此等朝三暮四前后反復的小人行徑最是為人所不齒，就算他的那些昔日兄弟都因此而瞧之不起。

“獨孤延熹拜見中郎將！”

秦晉疲憊的倚靠在軍榻上，揮了揮手。

“免禮，坐下說話！”

“今夜不請自來，懇請中郎將再給下走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這時，自獨孤延熹后響起一個刻薄的聲音。

“改過自新？說的好聽，過在何？又要往何新？”

楊行本等人并未離去，而是也跟著返回了中軍帳。

獨孤延熹正襟危坐，臉膛比數月之前黝黑了許多，一雙手也因為重活計變得糙多繭，很顯然沒苦。

面對楊行本的譏刺，獨孤延熹的膛又劇烈的起伏著，如果按照以往的脾氣，早就上前去與之纏斗一番。但在經歷這許多起伏以后，他已經可以較為容易的控制住自己的緒。

“獨孤延喜之過在于不該朝三暮四，之新自然是從一而終。”

說著，獨孤延熹以雙手朝天，信誓旦旦。

“獨孤延熹今日在此立誓，此次以后若再有背叛神武軍之舉，便天打五雷轟……”

秦晉也對獨孤延熹今日的異常舉而驚訝了，他盯著獨孤延熹看了好半晌，也沒此人今夜如此所為的目的何在。

對于發誓這種東西，當世的許多人都十分相信，但卻迷不了秦晉。不就是兩片一，說出來的話嗎？這世上再沒有另一種表忠心的形式比賭咒發誓更廉價了！

“你不必如此發誓，神武軍是大唐的威武之師，你本人也沒有立場對秦某宣誓效忠，秦某也沒有理由接你的發誓！”

秦晉又輕輕的咳嗽了兩聲，便攆獨孤延熹回去。

“如果沒有其它事，就回去吧！”

獨孤延熹急了，大聲道：“中郎將，下走真的改了，真的改了啊！真的痛定思痛了啊！”

“還聒噪個甚？沒聽到中郎將讓你滾回馬廄去嗎？”

“楊二，別欺人太甚？”

獨孤延熹的怒氣已經到了可以忍的極限。而楊行本似乎并未有收手的意思，仍舊在極盡所能的嘲諷著他。

“要麼就卷鋪蓋滾蛋，要麼就回去掃馬糞。多麼簡單的選擇，何必假惺惺的在兄弟們面前演戲呢？你不是恨中郎將骨嗎？不雪前恥就誓不為人嗎？如何？要不要學學勾踐，也嘗嘗中郎將的……”

“楊行本！”

獨孤延熹突然如憑空炸雷一般的暴喝了一聲，楊行本不能的哆嗦了一下，又向后退了幾步。

“如何，如何？要嗎？來來，放馬過來，誰要不手就是小妾養的！”

然則出乎所有人的預料，獨孤延熹攥住的雙拳又緩緩的放了下來，又狠狠的瞪了楊行本一眼，便扭頭大踏步咚咚的去了。

楊行本似乎很失，沖著獨孤延熹的背影不甘心的喊著：

“獨孤延熹，不敢手就承認你小妾養的了……”

獨孤延熹在與杜乾運清算神武軍的時候，將楊行本整治的不輕。也因此，楊行本在秦晉回歸神武軍之后，便不會放過任何機會打擊奚落獨孤延熹。

“此人早晚是我神武軍禍患，中郎將為何要留此人在軍中？”

秦晉閉目不答，他已經很疲憊了，也不想和楊行本再就是否應該留下獨孤延熹在軍中而爭論。

“楊二，別鬧了，中郎將乏了，還不快退下！”

楊行本不甘心，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裴敬等人生拉拽的拖走了。

軍帳再次安靜下來，秦晉一個人靜靜的盤算著目下的局勢。

數月以來，秦晉直覺得自己好像漩渦之中，或許稍不留意，就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被卷難以見底的深淵。這與他幻想中的大唐盛世簡直大相徑庭，這也不是他想要的大唐盛世。

在這個盛世的余燼中，秦晉看不到明與希，所看所的，除了權謀詭計就是黨同伐異。實在難以理解，像韋見素、陳玄禮這種人是如何在漩渦中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度過四十余年而又平安無事的，除了佩服他們的耐力與謹慎外，秦晉還想知道這些人究竟是有多麼強大的心，終日生活在這種如影隨形的力網中，竟然沒有瘋掉。

秦晉不是個怕事的人，但也許是因為極度虛弱疲憊的緣故，原本那些對于他本不會當回事的東西，現在卻都在暗啃噬著他的心。

想想在新安起兵對抗安賊叛軍最初的念頭，簡直天真的令人想發笑。他一直以為，只要救下了高仙芝和封常清，有了這兩個縱橫西域的將軍，唐朝也許就會免于盛世崩塌一蹶不振的悲劇。

但現在看來，這只不過是秦晉一廂愿的幻夢而已。

老邁昏聵的天子，爭權奪利的大臣，腐敗頂的場，百出的制度。

深接到盛唐大廈腐朽的部以后，幾乎都讓秦晉目驚心。整個帝國，就像一座絕倫而又巍峨拔的木塔，看起來彩奪目，然而部卻早就被白蟻蛀食一空，徒留下的只不過是一個岌岌可危的殼子而已。

也許，就算安祿山不造反，的危機也已經近在眼前了。只是當世之人被盛世的表象蒙蔽了雙眼，亦或是說當世之人本就一廂愿的不愿看到那些目驚心的問題

秦晉又想到了關外的形，還有封常清的境。看河北道局勢的發展，封常清似乎并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史思明還是按照歷史上的進度，僅用月余功夫就清理掉了河北道絕大多數反正歸唐的郡太守，安祿山也已經順利登基稱帝。如果所料不差，大戰也許就在眼前了。

過了不知多久，秦晉猛然驚醒，一冷汗不知何時已經了中。睡意全無的他披上大氅，舉步出了軍中，卻見東方已經魚肚泛白，遠也已經此起彼伏的響起了雄報曉的聲音。

天亮了！

可是能夠照亮大唐帝國的太究竟在哪里？

盡管大唐帝國的真實面目丑陋而又令人失，但秦晉仍舊初心不改。他要想盡辦法，盡全力改變這一切。也盡管現在的他就像在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磕磕絆絆索前進的行人。但他相信只要一直走下去，希總會有的，太終有一日會冉冉升起，照出一個璀璨輝煌的大唐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