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天子李隆基到了晚年以后,對待太子的態度既糾結且矛盾,時而辣手打,毫不留,時而又多有回護,維持太子的面。吏部群毆的案子終于在四月的第一個朔朝會上公之于眾,所有參與其中的員均貶謫三級留用,戲弄太子的那五位員則撤職查辦。
此案一出朝野上下一片嘩然,有些人從天子的置中似乎看出了一些門道。自楊國忠罷相以后,天子已經很再揪著一些小事拿太子,甚至還逐步放權,讓他到政事堂中與聞軍國重事。
就說吏部群毆這種案子,雖然影響很是惡劣,但終究不夠格提到朔朝會上公開置決定的程度。可是天子偏偏如此了,那很可能就是要向天下釋放一個信號,太子的權威不容挑釁。
如此種種,一個石破天驚的結論也呼之出,也許,天子已經有心禪位!
當然,除了認為天子即將禪位以外,朝野上下還有另外一種不盡相同的看法。他們認為,天子已經過于老邁,很多事力不從心,不得已才在很多決策上偏向于太子。而且,坊間甚至還有一種說法在悄悄流傳著。
神武軍中郎將與太子之間有著千萬縷的關系,事實上,太子通過神武軍中郎將秦晉之手,已經可以控制半個長安城。
現在的長安城外巡防,除了皇城以外,均有神武軍接手。而且從去歲巡察治安開始,北衙軍就完全蓋過了南衙,北衙的一眾新軍不人都對太子懷著同與好。
他們相信,現在的長安城已經到了暗流涌最為激烈的時刻,稍有疏忽就可能被卷進去,落得個死無葬之地的下場。
這種說法隨在朝中流傳不廣,但在坊間卻大有市場,而且很多人口口流傳的時候,都振振有詞。
比如現在的朝局是君弱相弱太子弱,看似三方都很弱。然則,背后的含意義卻大為不同,天子老邁,力不濟,正是山河日下,日薄西山的景,而政事堂中的宰相們更是難以提得起來,宰相之首中書令韋見素是個和稀泥的高手,這種人用來做副手或可勝任,但讓他獨挑大梁實在便不合適了,余者如魏方進、崔遠等人都是中庸之輩。至于還有兩位邊將政事堂的宰相,哥舒翰與高仙芝。前者患有風疾又在潼關領兵,就算為人強勢,但鞭長莫及,對長安局勢也難有更深一步的影響。后者雖有宰相之名,然則卻是多天子猜忌,有名而無實。
太子李亨在表面上看,他的境與楊國忠罷相之前似乎改變并不大,雖然有了與聞國事的權力,但也僅僅是與聞,幾乎所有的軍國重事均須有天子親自裁決。但這卻是森嚴壁壘松的征兆,只要假以時日,太子的實力必然穩步提升,直到天子有所警覺的時候,再想打限制,便難上加難了。
這些傳言都被秦晉派在坊間的探一一匯總到神武軍中軍。
很顯然,秦晉從這兩種傳言中,看出了一不同尋常的味道,表面上看他們都是看好太子的前途。但相比之下,后者則是包藏禍心。
如果這些留言傳到天子的耳朵里,卻不知一向冷酷多疑的李隆基又會作何想,作何應對?
不過,現在的場更加關注的是吏部群毆一案。吏部的一眾司堂,已經了朝野上下的笑柄。且不論事實的真相如何,數十人自稱被三個人打的屁滾尿流,還到太子那里去告狀,難道就指太子會蠢到相信這種謊言的地步嗎?
退一萬步講,如果此事為真,試問這數十個司堂要弱到何種地步,才會被三個人打的抱頭鼠竄?換句話說,也許是那三個人太強了。
幾乎一夜之間,這三個人被推倒了輿論場的風口浪尖上。
尚書左丞韋濟,其人是宰相韋嗣立的兒子,本人有素有文名,在朝中口碑很好。吏部郎中杜甫,也是名門之后,祖父杜審言也是高宗朝的名臣,其本人更是詩名在外,雖然此前十余載仕途不得志,但剛剛有了轉機便出現這等一鳴驚人的事件。
至于第三個人,則是最為神,韋濟與杜甫對他決口不提只字,只說是個無名的軍軍卒,可長安軍數萬,又讓那些好事之人到何尋覓?
原本天子一并要置了這兩個人,在宰相韋見素與魏方進的聯名求下,才免于降職,雖然仍舊品秩不變,但仍舊被調離了尚書省的本職。
隔日之后,天子的一道敕令頒布,韋濟被任命為城防整備使,杜甫為城防整備副使。
這兩個使職是以往從來都沒有出現過的,但從名目上判斷,至應該是與修城有關。有些嗅覺敏的員從這道敕書中問出了一戰爭的味道,天子加強城防,自然是要應對有可能到來的戰爭。
但又過了幾日之后,兩位整備使的作為卻讓所有人奇怪不已,按說城防整備使應該修墻才是,可這兩位不但不修墻,甚至連城墻都沒去過,只在長安城中的大街小巷上竄。
觀察了一陣之后,原本因為嗅到了戰爭味道的員們也逐漸放下心來,原來這兩位的差事不過是天子安人的閑差,至于各種聞所未聞的使職,在開元天寶以來已經屢見不鮮了。
很快,兩位整備使結束了在城中閑逛的舉,開始在安邑坊與宣平坊之間休整道路。
見狀如此的員們立時就相視一笑,原來天子還是罰了這兩位聲名鵲起的才子,只不過罰的手段相對溫和,是修路而已。
果然,不到一天的功夫,安邑坊與宣平坊之間長長的大街上,立馬就變了暴土揚塵的工地。這一大街原本的確年久失修,黃土大道坑坑洼洼,完全不像東市以北的大街上,均以青石板鋪就。
在路面被破土以后,竟然又有北衙的軍開到。這就讓人大為奇怪了,用軍來修路,還是破天荒頭一遭。這個主意究竟是誰出的?而且,北衙諸軍多是勛戚權貴之后,那些眼高于頂的紈绔子弟,肯于屈尊降貴做這種賤役?
又過了一天,安邑坊與宣平坊的大街兩側,便起了兩道長長的,以桑木桿搭的架子,然后又相繼有竹席被運來,直到某天早上人們出門之后,才赫然發現,整條大街已經被這種桑木架子披上竹席,完全遮蔽了。
這是要干什麼?修路用的著這麼神神,大張旗鼓?
有好事者甚至打算上前揭開竹席,一窺其中的奧,可惜還沒等靠近,便立即有軍上前驅趕,若是有人敢于反抗,便毫不手的將其收押監起來,與違犯宵同罪。
人們的注意力很快又轉移到了兩位城防整備使上,連日來整備使韋濟已經看不出儒雅文士的模樣,終日泡在安邑坊與宣平坊之間的大街上,上無時不刻都沾著塵土與泥,而他竟也樂此不疲,干勁十足。
不人都在私下里笑話他被吏部群毆一案折騰傻了,居然親力親為的參與賤役。
還有那個杜甫也沒好多,也是終日冠不整,形象只比韋濟差,不比他好。
韋濟看著已經面目全非的大街,不慨道:“也只有中郎將能想出這等主意來,以修路之名挖,而且所用之人還全是軍將士。”
杜甫也贊同的點了點頭,連日來雖然總是風餐宿,但卻比在吏部大堂終日渾渾噩噩的強上了千倍百倍。
“能馴服這些桀驁不馴的勛戚子弟,比想出這個主意還要難。”
韋濟也是不無慨,“子兄所言甚是,讓這些勛戚紈绔們來做賤役的活計,也只有中郎將敢做如此想法。”大風小說
兩位城防整備使都是一般無二的唏噓嘆,秦晉為了保,竟然用神武軍的將士來親自挖。
“中郎將說過,這些深的位置和用途一定要嚴格保,如此才能有用。”韋濟又說了一句。
“用途保或許可能,但這位置卻是不易,只看封了整條街的陣仗,誰還注意不了?”
韋濟呵呵一笑:“那還不容易,你我又不是只修這一街道,總要布下七十二疑冢才好!”
杜甫聞言擊掌贊道:“甚妙,七十二道卻多了,有幾便足以。”
兩個人正慨唏噓間,忽有佐吏急吼吼跑來。人未到,聲音卻先到了。
“不,不好了,軍們鬧,鬧將起來了。”
韋濟與杜甫面俱是一變。
“鬧起來了?如何鬧得?”
“不知何故,便有兩軍群毆起來,眼看著工地停工,今日的進度就趕不上了。”
兩位城防整備使用秦晉制定的計劃,整個工期的預估都確到了天。
如果因為軍斗毆的突發事件,影響了今日的進度,那麼后續的所有工期都將到影響。
“帶路,韋某親去一看!”
這一次,韋濟沒有往后躲閃,這是他為以來做的第一件于家國天下絕頂重要的大事,豈能半途而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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