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濟的表態讓秦晉大為容,想不到一向油的此人竟也有這等氣概。但氣概歸氣概,在秦晉看來也沒什麼卵用,不如回家避禍去的好。
秦晉忽然發覺,一向與韋濟形影不離的杜甫今日竟沒有與之同來。
“杜子去了何?”
提起杜甫,韋濟的眼睛里流出幾許擔心的神。
“宗文得了急病,楊氏托人捎信過來,子放心不下,回去看看,也許是誤了進城的時間,明日當能返城。”
秦晉大為奇怪,“龍武軍不是封城了麼?如何子還能公然出去?”裴敬能進城,那是有公事,可以特批。杜子想要進出,談何容易?
見秦晉大驚小怪,韋濟卻是一副更為驚訝的模樣。
“中郎將連這其中的貓膩都不知道?封城歸封城,但只要找對了門路,出一筆錢,混出城去也不難,至于傳遞消息就更簡單了。以前神武軍在,執法森嚴,做這門生意的人都被坑慘了。現在城防歸了龍武軍,卻是又故態復萌了!”
關于這些貓膩,秦晉還真不知道,可既然出錢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混出城去,那封城還有什麼意義?
“那些人也不問出城之人的份?”
“問,可誰說實話了?連照都可用錢買來,問了也是白問。”
今日也不知是怎麼了,隨便提及一件事,都讓秦晉無比添堵,就沒有一件順心的。奈何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他也只能暗氣暗生。
不過韋濟描述的這些貓膩卻讓秦晉眼前又忽的一亮。
“裴敬的家宅挖出偶,被封了,現在眼看著斷水斷糧,可有法子買通關節?”
杜甫賣通關節出城,一定有韋濟為他牽線搭橋,否則以杜甫的人脈,斷不可能辦此事。
秦晉所料不差,韋濟先是出了吃驚的表,然后又有竹的說道:“不就是送水送吃的,這可是活人的菩薩事,又有錢收,何樂而不為?”
“如此大好,就拜托韋左丞代裴敬走走門路!”
韋濟答道:“責無旁貸!不過,今日已然宵,卻須每日出面辦理此事。”
這本就在理之中,現在神武軍已經不負責夜間巡查,這點便利條件他們已經無法。但今日并非全然一無所獲,至裴敬所托之事有了底,倒也算解決了一樁心事。
想到此,秦晉憋悶的緒稍稍有了些緩解。
……
夜深如墨,東宮外一空曠的場院上卻是燈火通明。楊國忠的一雙眸子里閃爍著撲朔的火,臉上現出既興又忐忑的神。
“相公可是在擔心?”
一名須發灰白的老者從旁問道。
被人看穿了心事,楊國忠的表有些不自然,但他又不能承認,便顧左右而言他。
“程元振如何還不來?”
那位須發灰白的老者正是結上了楊國忠的范長明。似乎在楊國忠邊,他又找到了此前丟失的自信。可以看得出來,楊國忠對他幾乎已經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尤其是天子縱容授意宦程元振發起巫蠱大案之后。
“此賊心不正,相公可利用,卻不可輕信,更不能倚重!”
范長明逮著機會自然要在楊國忠面前,將程元振描繪一個徹頭徹尾的小人。實際上,程元振給楊國忠的觀并不好,也正應了范長明的說辭。
但今夜的重點不在程元振上,而是他們在謀劃的大事。
天子的敕令在中午時才送了過來,楊國忠現在終于可以堂而皇之的參與進這樁難得的大案中。這樁大案對某些人可能是難言的噩夢與災難,對楊家而言,卻是個翻的絕佳機會,他再也不能任由機會從手中溜走,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相公放心,沒有程元振,今夜的事也一定了。”
“但愿如此!”
楊國忠默念了一句。
然后,范長明請楊國忠回避,他還要把最后的這一步棋走出去。
“把人帶上來!”
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被推搡了上來。
“怎麼樣,考慮的如何了?可選擇好了?”
那人默然不語,范長明瞇著眼,笑呵呵的繼續問道:“其實這個選擇并不難,希君能做出正確的決定,一面是家人的安危,一面是些所謂的同僚。俗語說,濃于水,君肯為了不相干的人犧牲掉骨至親?”
見那年輕人還沒反應,范長明的聲音便有些發冷。
“別忘了,君的家宅中挖出了偶,一旦罪證查實,重則全家斬首,輕的也是男子發配嶺南,子沖做,與人為奴為婢……”
“住口!”
那年輕人顯得十分矛盾,驟然喝了一聲。
范長明眼中劃過喜,問道:“可有決斷?”
年輕人艱難的點了點頭。
“好!既然如此,范某可保你家人安然無恙!”
“無恥!”
年輕人從牙里出了幾個字。
面對辱罵,范長明不以為忤,反而笑著說道:“年輕人,沒聽說過無恥者無畏嗎?要想就人所不能,便要比人更無恥,更下作……”
說到最后,范長明的臉愈發扭曲,連聲音都變得奇怪不已。
“為什麼是我?”年輕人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問。
“要怪只能怪你加了神武軍,要怪只能怪你在神武軍中是個旅率,要怪只能怪你偏巧今日遇見了范某,或者說,讓范某知道了你的家人都住在長安城。當然,也可以認為,是老天選擇了你!”
范長明的言語很是輕挑,盡說些不著邊際的話,見年輕人像個被破了的豬尿泡一樣頹然的蹲在地上。范長明的臉上出了一不屑,然而他卻安起了這個年輕人。
“如果范某與君易地而,就絕不會垂頭喪氣,只要此事一,加進爵自是在所難免,比起那些不切實際的虛頭,可是切切實實的得利呦!”
年輕人似乎再也不了,連聲喊道:“不要說了,不要說了,送什麼信,拿來就是!”
范長明心中鄙夷,這些勛戚紈绔,如果不是仗著生在好人家,就憑這點能耐和膽量氣概,豈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說的不中聽點,這些人與那些圈里養的豬狗也沒甚區別。
……
子正初刻,裴敬忽然被部下從睡夢中醒。
“校尉,不好了!”
裴敬睜開眼睛,問道:“何事?”
“薛四郎回來了!”
“薛四?他不是跟隨中郎將在安邑坊施工嗎?怎麼連夜來此?”
“有大事,薛四急的都哭了,不得不連夜回來……”
裴敬的心很壞,見部署啰嗦,又語無倫次,就不客氣的將他打斷。
“直說,何等大事。”
“中郎將在勝業坊的府邸也被挖出了偶,程元振那閹豎的心思已經昭然若揭。”
裴敬頓覺心頭就像堵了一塊破布,吞不下,吐不出,一掌重重的派在軍榻之上。
“再由著閹豎折騰下去,忠臣良將一個個被構陷沒了,這,這朝廷還能長久嗎?”
也許是裴敬有而發,映著忽明忽暗的燭火,他的眼睛里竟然已經閃出了幾點淚花。就在七日之前,他還想不到,滿腔的報復居然在今日就戛然而止了。
今日進城時,他已經聽說了,天子頒下敕令,命楊國忠參與厭勝的相關案件,此人與中郎將不共戴天,只怕他們這些人都不會有好下場了。
裴敬頹然坐在了軍榻上,無力的問道:“薛四呢?讓他進來。”
“中郎將特命薛某傳訊,希校尉以大局為重,為拯救危亡朝局,今夜丑時發兵,配合中郎將,清君側!”
清君側三個字像錐子一樣刺進了裴敬的耳朵,刺激的一個激靈騰的站了起來。
“中郎將要清君側?”
……
李隆基昏昏沉沉的剛睡著,便被侍輕輕的喚醒了,這立時引得他極為不快,這幾日沒睡過好覺,好不容易睡著了卻被吵醒,當時就想將那侍發落出去,一頓鞭子。
但很快,程元振帶著哭號的聲音便進了寢殿。
“圣人,大事不好了!”
李隆基曾代過,若有大事不論何時何地,程元振都可以殿覲見。
“說,究竟何事?”
“奴婢死罪,想著太子殿下誠孝,才疏于看管。不想,太子殿下,竟,竟勾結了神武軍中郎將,要,要清君側……”
“甚?清君側?”
李隆基一時間竟有些不敢相信,繼而便雷霆震怒,一腳將跪在前的小侍踢了個跟頭。
“反了,真是反了!太子胡鬧,秦晉也跟著胡鬧麼?”
“奴婢死罪,死罪。就在夜時分,有司已經從勝業坊的秦府挖出了偶,此事尚未稟報圣人,不想,不想此賊竟先發制人了!”
李隆基暴怒過后很快就冷靜下來,他實在不肯相信,以秦晉的為人準則,竟會做下這等大逆不道之事!至于太子,因為種種不公待遇可能會對自己可能會心生不滿,但起兵造反,發兵變,似乎又不符合太子一貫保守謹慎的形式風格。
說一千道一萬,李隆基防范了這個兒子十幾年,想不到今日聽聞他起兵“清君側”的時候,憤怒過后的第一反應竟然是不肯相信,甚至在為這個兒子找不反的理由,甚至于他的腔里還起了一苦。
“傳陳玄禮!”
不論真假,總要先正面危險。現在只能讓陳玄禮出面去查明真相,如果李亨果真勾結秦晉造反,那也只能辣手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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