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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唐》 第二百二十七章:一騎絕塵去

中書令韋見素的府邸與秦晉的府邸僅僅有一街之隔,前者在坊大街之左,后者在坊大街之右。陳千里毫不猶豫的轉向了左側,大步流星登上門前臺階,用力的拍響了門環。

門環乍響,里面立刻就有人警惕的問道:

“哪個敲門?”

陳千里能覺得到,門里正有一雙眼睛在打量著自己。

“某乃龍武軍長史陳千里,有急要事,求見韋相公!”

里面的聲音似乎有些害怕,但還是痛快回答了陳千里。

“相公代下來,非常時期,不見外客!長史君見諒,請回吧!”

陳千里素問宰相之首韋見素有謹慎膽小之名,現在得到了韋府家丁的答復后,心道果然是如此,但他仍舊不肯放棄希,畢竟現在唯一可以借助的也只有韋見素其人了。

“請稟報韋相公,陳某之事關乎天子安危,天下危亡,如果他不想做大唐的罪人,盡可避而不見。”

一番聲俱厲之下,里面的聲音立時就出了濃濃的驚懼之意。

“請,請長史君稍,稍后……”

陳千里靜下心來,聽得到里面的人踩著慌的步子走了,便只安心的等著,看看韋見素究竟肯否接見自己。

這一等就等了一刻鐘的時間,陳千里愈發的不耐煩,眼下是分秒必爭的時刻,晚一步都可能發生再難逆轉的大事。與此同時,陣陣怒意也在陳千里的心頭涌了上來,天子蒙塵,旁人獨善其也就罷了,你韋見素忝為宰相之首,居然也做這等尸位素餐的事,比起叛逆來還要可惡。

陳千里怒氣沖沖,回頭就想招呼后的隨從將韋府大門撞開,今日這老東西別想獨善其,自己就在門外,他見也得見,不見也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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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料話未出口,韋府的大門竟吱呀一聲開了。

朱漆偏門四敞大開,卻見一個中年人快步迎了出來。

這個中年人陳千里認識,正是韋見素的兒子,門下給事中韋倜。

但見韋倜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沖著陳千里就是深深一恭。

“家嚴特地吩咐韋倜親迎陳兄,來的遲了,莫要見怪!”

韋見素能讓韋倜親自出迎,這對于區區龍武軍長史而言,已經是難得的隆重了,陳千里還能說什麼?便也客氣還禮。

“陳某來的孟浪,但確有大事要與韋相公商議,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陳千里只說有大事,卻不說細節,自然是不想與韋倜接洽,而只與韋見素商議。韋倜便尷尬的點點頭。

“理解,韋倜理解長史君的急迫心,請!”

韋倜也不再與之虛言啰嗦,便出右臂做了個請的手勢。

……

“陳長史的意思,讓老夫出面,振臂一呼?”

韋見素的面很不好看,昨天一早他便得到了兵變的消息,但是誰發的兵變,已經達到了什麼程度,卻不甚了了。今日曾遣了信服出坊去打探,得到的結果也是似是而非,撲朔迷離。

不過,至有一點是確認了,神武軍參與其中,龍武軍也參與其中。

韋見素為宰相之首,此時卻對長安城的突發狀況無能為力,只能坐在家中暗暗揣測著,這次兵變的真正幕后之主是哪一個。太子李亨的名字似乎也呼之出,但這也有許多令人不解的地方。比如,龍武大將軍陳玄禮乃是天子的信臣,怎麼可能站在了太子的一方?

最后還是韋倜提醒了韋見素,言及今次兵變一定是“厭勝偶”一案所導致的,同時又拿漢武帝征和年間的“巫蠱之禍”做比,言語中竟似直指天子老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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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見素嚴厲的斥責了韋倜,讓他不論在何時何地,都不可再提及這種說法,否則便有可能給韋家招來大禍。

但是,韋見素既然為中書令,又是宰相之首,即便有心想避禍,禍事也會上趕著找上來。

不好的預果然沒錯,陳千里龍武軍長史的份,讓韋見素大為皺眉,心道,終究是躲不過去了,只得讓韋倜親迎此人進來。

然則,韋倜卻清楚陳千里的底細。

此人與秦晉同出新安縣廷,亦曾做過秦晉的佐吏。現在此人親自上門,可不可能是為了秦晉而來呢?

這卻是韋見素所沒想到的,然而也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原本,韋見素以為,陳千里此人一定與秦晉同穿一條子,但現在看來,竟似有意與之唱對臺戲。

陳千里鄭重點頭。

“相公既為中書令,乃宰相之首,亦是百之首,號召之力無人可及。只要相公肯于振臂一呼,使得活計便由下吏去做,總要護得天子平安。”

韋見素沉思片刻,又陡而直視著陳千里。

“神武軍戰力不俗,又有陳玄禮在后策應,陳長史還有多可以捭闔的余地?一旦魯莽行事,萬一事敗,個人命是小,反而連累了天子便事與愿違……”

韋見素如此回答,既有推諉也有質疑,畢竟陳千里只是個小小的長史,有什麼能耐可與兩大將軍做對?再說,既然陳千里與秦晉有著不錯的私舊誼,今日的行為便更是可疑了。

陳千里見韋見素不肯相信自己,當時就急了,從懷中掏出了一柄一尺三寸的短刃,擼起左臂的袖子,便在小臂上劃了一道,鮮立時就涌了出來。

“陳某以立誓,若非誠心護衛天子,天打五雷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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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氏父子被這個看似有些豪的胖子驚呆了,在他掏出短刃的那一刻,韋倜以為此人求不得便要行兇,本能的想護住父親,但卻沒想到他竟是要以立誓。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秦晉在太極宮與高力士纏斗,只要韋相公肯于振臂一呼,陳某便往永嘉坊太一別院,去說服太子,向天子請罪!龍武軍半數新軍出自下吏之手,當可事!”

陳千里又簡單的講述了一遍城中各方形勢,雖然說得不是很清楚,但韋倜也聽明白了七八。這個胖子無非是想以自家父親做招牌,號召人眾,然后再利用信息傳遞滯后的時間差,以此來扭轉局勢。可這種想法是否過于一廂愿,抑或是說天真呢?

誰能保證太子就一定是脅從行事?

太子李亨已經年屆不,多年來一直在當今天子的打和猜忌下惶惶度日,若有機會取而代之,豈能放過?

韋倜有心與陳千里辯駁一番,但見韋見素面沉似水,眼睛半閉半睜對此又不置可否,便只能悻悻然將到的話又咽了回去。

會客正堂倏忽間雀無聲,靜的甚至可以聽清針掉落在地的聲音。

“好,只要陳長史能夠說服太子,老夫便出這個頭!”

韋倜驚得眼睛差點掉了出來,父親一向謹慎持重,這種莽撞的事怎麼可以立下決斷呢?

直到陳千里得了蓋著韋見素私印鑒的親筆手書疾步離開后,韋倜埋怨著父親,不該明白痛快的答應此人。

韋見素卻罕有的嘆息了一聲。

“你當為父愿意?那陳長史是帶著死志而來,如果當面拒絕,唯恐便要濺五步了!”

韋倜這才悚然一驚,心底涌起了陣陣后怕,竟想不到剛剛是在鬼門關外轉了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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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見素話鋒又一轉,“為父適才聽那陳長史所言,陳玄禮似乎又首鼠兩端了,至于因何如此,一時也想不通。但還可以確定一點,秦晉的境也不似為父先前想象的那般好,如果此人能夠功利用信息傳遞的滯后,沒準還真能事!”說著他又抬起頭看了兒子韋倜一眼。

“且先看看再說,勿要輕舉妄。”

聽了父親的分析與囑咐,韋倜喟然一嘆:“也不知天子境如何了。”

韋見素則道:“有高仙芝在,三兩日,天子境無虞!”

顯然,這位中書令對高仙芝仍舊有著很大的信心。

父子二人并未注意到,一個纖瘦的影悄然離開了會客正堂的門外,又匆匆換就了一男裝,牽了馬溜出府去。

韋娢窺得了陳千里與韋見素父子謀,竟與那個日思夜想的人有關,更讓心驚也難以想到的是,長安外兵變竟也是由他而起。

然則,韋娢是認識陳千里的,早在去歲臘月,還曾托陳千里為秦晉傳遞過信,告知天子已經派了邊令誠誅殺高仙芝的消息。

意外的是,這個陳千里何以又背棄了秦晉呢?

韋娢即便想不通,但也知道以利而合,以利二分的道理。

當韋娢出了勝業坊,縱馬疾馳在空的大街上時,心里頓時又迷茫了。大街上不但沒有了行人百姓,甚至連巡察的軍都不見了蹤影,這與常理并不相符。然而,已經沒心思注意這等細節。

最初之時,韋娢只想著要做點什麼,而現在擺在面前的則有兩條路。

要麼趕往太極宮,去尋秦晉,告知陳千里已經有了二心。要麼追上陳千里,阻止此人接下來的作。

然則太極宮地戰場,即便去了也未必能尋得到秦晉,韋娢僅僅猶豫了一下,立時就決定去追陳千里,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此人的計謀得逞。

一騎絕塵而去,丟下了父兄,丟下了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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