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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唐》 第二百二十九章:骨肉為路人

四馬軺車駛永嘉坊,中書令韋見素家的車幡便是通行的憑據,事先得了吩咐的軍們并不阻攔。藏車中的韋娢心中竊喜,只要能混了進來,阻止這些人針對秦晉的詭計就有了希

看了一眼韋倜,卻見兄長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突然一陣莫名的煩躁。整個韋家門里只有這個兄長是真心待自己的,可現在的所作所為卻是與之背道而馳,心中竟有些不忍。

一念及此,向來干脆決斷的韋娢竟有些猶豫了。

“阿兄為何要參與兵變?難道就不怕一朝事敗,再,再沒有挽回的余地嗎?”

韋倜嘆了口氣,妹妹冰雪聰明,見識也是非同一般,自然能看得出眼下的形勢,便也不覺得奇怪。

“父親大人有所命,想來已經考慮萬全了!”

“阿兄何必自欺欺人?難道阿兄不是正在擔心嗎?”

韋倜又輕輕出了口氣,妹妹說的沒錯,他的確在擔心,參與這種事直與豪賭沒有區別,賭贏了韋家或許還能再進一步,可一旦賭輸了,等待韋家的將是滅頂之災。但是,韋家的事又何嘗得到他做主?只要父親大人一句話,前面即便是火海也要縱深跳下去。

妹妹的心思韋倜是知道的,一直對那個秦晉多有掛心,今日的事絕不能對他全盤說出,否則以的脾氣秉,還不知要鬧出多大的風波來。

是以,韋倜只模棱兩可的說是秉承了父親的意思,卻對細節方面絕口不提。

而韋娢的目的便是要套出父親究竟有什麼打算,眼見著兄長不肯彀,也只能干瞪眼了。

片刻之后,四馬軺車堪堪停住。

“郎君,到了!”

馭者的聲音自車外傳來。韋倜大有如釋重負之,如果再與這個妹妹獨下去,說不定那一句話就要被問的了馬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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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妹且在車中坐著,為兄事畢便趕回來!”

韋娢順從的點了點頭,這讓韋倜更是安心,只要這個妹妹安安穩穩的待在自己邊,便不會有任何危險,如果任由一個人閑逛,兵荒馬的又怎麼能讓人放心呢?

韋倜下了車,卻見面前只有一扇黑漆小門,若非門匾上的太一二字,他甚至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

永嘉坊鄰南,經過天寶年間的四次大規模改造以后,其地位已經相當于半個皇城,坊大街的前半段住著宰相等人還好說,這幽深的街尾卻是尋常人家本無法的,就連韋倜這等居要職的權貴子弟,也是無令不得

正踟躇間,黑漆小門居然從里面打開了,出來一名青仆從,對韋倜輕輕一躬。

“君請隨卑下,先生已經恭候多時了!”

“先生?”

對于青仆從的稱呼,韋倜大訝異,不應該是太子嗎?怎麼變了先生。但他也來不及多想,便跟著進了太一別院。

繞過影壁之后,韋倜大有隔世之。仿佛前一刻還在永嘉坊的俗世之中,這一刻就已經臨直如世外桃源的仙境了。竹木山石,流水潺潺,清修之地,果然不俗!

無怪乎太子會選擇住進這太一別院,如果心中有太多的雜念和妄念,到這里來洗滌清靜心緒,沒準會悟出真諦也未可知。

但隨即,韋倜又啞然失笑了,太子在權力的漩渦中心,需要的只是殺伐決斷,與這真諦又有何關系呢?

“君請這廂來!”

仆從不時的提醒著韋倜該往何走。韋倜還是第一次進這神的太一別院,以往僅僅是有過耳聞而已。如果僅僅通過外面的門楣判斷,絕對想不到里竟是別有天,曲徑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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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了一陣,走過一段回廊,又轉過了三道小門,這才在一三面環水的亭子前停住。

韋倜左看右,不見太子李亨,卻瞧見一個素昧謀面的中年人于亭中負手而立。

“敢問太子殿下何在?”

那青仆從似乎早就在等著韋倜有此一問,登時就回答道:

“亭中乃殿下特命全權置諸項事宜的李泌先生,韋君何不先與之一談?”

李泌其人的名頭,韋倜也早有耳聞,此人為道家名士,但卻不甚得天子待見,僅僅任其為待詔翰林,而所謂的待詔翰林,不過是陪著天子閑暇時取樂的閑差,斗走狗之輩,只要有一技之長可謂天子取樂,便皆可為翰林。

而當今天子慧眼如炬,如果此人當真負才,便是白之人也敢破格提拔,又怎麼會讓他去做這個待詔翰林呢?

而太子李亨卻與天子恰恰相反,不但極為看重此人,更時時刻刻將他當作了天人,實在讓人捉

李泌瞧見了韋倜,從亭子里快步迎了出來,一把上前熱絡的抓住韋倜的雙手。

“君總算來了,李泌已經恭候多時!”

對李泌突如其來的熱,韋倜顯得有些拘謹,不自然的子,但又不好貿然將手回來。

“先生之名如雷貫耳,如有吩咐,但說便是!”

李泌拉著韋倜步亭子,這才松開了他,在亭子轉了一圈之后,又正對韋倜,目炯炯的直視著他。

“國事艱危,太子殿下心存仁念,我等既為臣下,便要,為主分憂!”

韋倜有些迷茫,李泌說出的容,與韋見素代的有些出,一時便不知該如何應對了,但李泌如火的目卻讓他覺得如芒刺在背,不能猶豫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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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倜愚鈍,還請先生明示!”

李泌的目不曾離開過韋倜臉上一刻,仿佛早就看了此人的心思一般,角勾起一抹笑意后,從容道:

“天子昏聵,掀起‘厭勝偶’大案。太子為求自保,不得已才子弄父兵。”

子弄父兵四個一出口,韋倜的眼皮便不住猛跳了兩下。

此語出自前漢武帝年間的丞相田千秋,武帝晚年昏聵多疑,縱容水衡都尉江沖恣意打太子以及太子的勢力,太子黨羽被上絕境,趁著漢武帝移駕甘泉宮的機會發兵變,誅殺江沖。

但武帝畢竟是極天下五十載的天子,抬手翻覆間便將太子一黨誅殺殆盡。然則,父子相殘,又豈會有贏家?

武帝雖然保住了權力和天子的寶座,但卻失去了皇后,失去了太子,老年喪子之痛,又豈能對外人言說?

其時,為高寢郎小吏的田千秋,上書進言:“子弄父兵,罪當答;天子之子過誤殺人,當何罷哉!”

由此才解開了漢武帝的心結,但畢竟死去的人無法再復生,造的傷害難以再彌補。

今日,李泌提及此事,難道是在暗示什麼嗎?

對于時局,李泌也自有判斷,如果將當今天子與漢武帝相比,他自認為,天子不如漢武帝甚多。而當今太子的境,雖然與劉據很是相似,卻也寬松了許多。

如果非要找一些相似之,那就是當今太子同樣也是子弄父兵,同樣也是被而反,只是結局如何,尚在兩可之間。

韋倜的本意,不愿牽扯進皇位更迭的邊中,畢竟韋家不是小門小戶,牽扯人口百上千,一旦選擇不甚便有破家滅族的危險,但韋見素的態度卻罕見的鮮明,似乎又有幾分魯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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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中書令,又一生謹慎的韋見素居然站在了太子的一邊。

“太子殿下不是有中郎將護持嗎?當得沒有后顧之憂!”

韋倜說了一句言不由衷的話,如果見不到太子,他絕對不會輕易說出真實心意。

李泌卻目轉冷,出陣陣寒意。

“權臣悍將與逆賊不過一念之差,太子殿下既要面對天子,又要提防逆臣,君可知殿下心中的苦楚?”

李泌說話時,神陡而有些激,韋倜看來并不像假意做作,細細思量,也的確如此。天子既為君且為父,太子與之做對要面臨多心的拷問與糾結。

“不知先生所言逆臣是何人?”

只聽李泌從牙出了三個字。

“神武軍!”

而神武軍中郎將秦晉,手握重兵又驍勇善戰,一旦失去了制衡,久而久之,太子必將大權旁落。當然,這是在大事底定的前提之下。

不過,韋倜忽然又想到了陳玄禮,此人為龍武大將軍,又掌握著北衙三軍之一的龍武軍,難道就不能制衡于此人?

韋倜臉上閃過的疑,被李泌敏銳的捕捉到了。

“實話說吧,此番兵變,并非太子殿下策劃,而是神武軍率先為之,太子殿下不過是隨后附和而已!”

這才是整個兵變的關鍵,太子既然不是兵變的策劃者,兵變功之后,就很有可能被架空。而秦晉有再造之功,太子若想將之除去,無異于自斷雙臂,又要背負過河拆橋的罵名。

“難道太子打算……”

韋倜想不到李泌說的如此直白,不失聲問道。

孰料李泌卻搖了搖頭。

“太子殿下并無此意!”言及此,他話鋒一轉,聲音又有些激。“但為人臣者,卻不能不未雨綢繆!”

聽罷,韋倜駭然變

想不到李泌的膽子竟然這麼大,居然要背著太子,做下這等駭人聽聞的大事。此時此刻,他只想盡快逃離這個是非之地,遠離那些謀詭計與殺之禍。

“長源先生所言甚是,我等既為臣子,豈能袖手不理,作壁上觀!”

一陣爽朗的聲音驟然從韋倜后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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