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冷，一陣冷風呼嘯而過，將房間里的暖氣席捲的乾乾淨淨，讓人覺到徹骨的寒涼。

榮音沉沉的目凝視著段沉淵坐在椅上，依舊溫潤淡定的姿態，涼涼道：「沒有人想要了斷你，只是多行不義必自斃，你為了一己之私害了父親和母親兩條命，將段家陷今日這般難堪的局面，我倒要看看，你有何面去見則誠，又有何面去九泉之下見父親！」

段沉淵看著榮音鐵青的面，微微一笑，「你錯了，我不欠任何人的，一直以來，都是他們欠我。」

榮音直視著他，神巋然不。

「弟妹，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段沉淵臉上勾起一冷嘲的弧度，垂眸看著自己的一雙殘，「你永遠會不到，半不遂是怎樣的生不如死，我的人生，我的前途，都葬送在那一天。我沒有則誠命好，一生下來就是嫡子，理所應當地就繼承了父親打下來的江山，他一出生什麼都有了，而我費盡一切努力也只落得這麼個下場，呵。」

「人各有命，每個人的活法也不同。當年的事給你和則誠、包括父親都造了傷害，則誠心裏所的煎熬，不亞於你。」

段沉淵對的說法不置可否，他抬眸，看著榮音，「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跟你說當年的事嗎？」

榮音淡淡道：「因為我也是庶出。」

「是，你也是庶出，也是被榮家拋棄的兒，我以為你會對我同。」

段沉淵無奈苦笑，「可我沒想到，你還是義無反顧地向著則誠，到底你們才是夫妻，我不過是個外人。」

榮音眉目凄冷，「不，你不想讓我對你同，你還想破壞我和則誠的。」

聽到這句話，段沉淵平靜的神有了一波，淡淡一笑，「在你眼裏，我有這麼壞嗎？」

「之前我一直想不通，無緣無故的，你為何要告訴我當年的事，為了讓我同，從而同於你？」

榮音搖搖頭，道：「則誠跟我說了你們小時候的事，他對你的評價頗高，說你們很小的時候就進了講武堂，跟師傅學武三年就出師了，那麼小的孩子，已經打遍天下無敵手，則誠的資質我是知道的，而你能夠一直和他保持在同一水平線上，說明你的才華和能力也不俗，這樣的人，骨子裏必定是驕傲的。」

段沉淵沒想到會突然誇他，愣怔之餘忽然笑道：「多謝誇獎。」

「所以……這樣驕傲的你，怎麼會跟一個相識不久，不過見過幾面的弟媳婦揭自己心的瘡疤呢？你想要的，從來不是理解跟同，因為那對於你半點用都沒有，你的目標不是我，而是則誠。你知道我們的有多好，也知道我有多能幹，有我在他邊，他便沒有後顧之憂，你嫉妒，你想拆散我們。」

段沉淵忍不住笑了起來，「我還真是……頭一回見到有人這麼誇自己的。」

「我說的是事實。」

榮音淡淡道：「段寒霆不傻，他當初娶我，除了因為喜歡我，便是看中了我能夠為他的左膀右臂。他是一個心懷天下的人，母親給他打下了一座金山，他連花錢的時間都沒有，為了奉軍，為了段家，他只能把所有的力和時間都揮發在戰場上，我是他避風的港灣，而你，想讓他的後院起火，對嗎？」

段沉淵抬頭看著榮音，視線久久定住，這一瞬間他又覺得，自己好像完全看不這個人。

一直以來他以為榮音和段寒霆如膠似漆，只是因為男，而不過是一個沉浸在里願意為付出的小人罷了，卻沒想到，將自己和段寒霆的婚姻看的那樣徹，充分地了解段寒霆，也充分地了解自己，知道段寒霆需要的是什麼，而又能給段寒霆帶來什麼，如此冷靜，如此……聰明。

他搖搖頭，「人太聰明、太理，會讓男人到害怕的。」

榮音聲音平靜至極，「害怕，總比肆無忌憚要好。母親就是太過心，才養虎為患，忌憚你多年，卻始終狠不下心置你，才讓你有今天的作為。」

段沉淵從容的面龐終於皴裂開來，他道：「我似乎，小看了你。原來傳言是真的，榮家是覆滅在你的手上，榮邦安，也是你親手殺死的吧。」

他冷冷一哂，「你弒父就可以，我弒父如何就不行？」

「你錯了，榮邦安還真不是我殺的。」

榮音道：「有一句話，你說的很對，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但大哥，容我說一句，跟榮邦安這種拋妻棄子的人渣相比，公爹他雖然未必是一個好丈夫，但在做父親上，他還是合格的，最起碼他給了你們一方舒適安穩的天地，用自己的軀牢牢地守護著這個家，無論是你還是則誠，他都沒有放棄過。」

悻然道：「當然，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人已死，不知道聯合外人親手將自己的父親炸死，你這心裏，是徹底舒服了，還是更加難？」

段沉淵的眉尖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面容突然變得扭曲幾分，低吼道：「我舒服，我當然是舒服了！」

他臉上青筋暴起，語氣中充滿發的怒氣，「我特意跟波文說，要炸掉他的兩條，我就是要讓他嘗嘗，被親人親手摺了，是怎樣的滋味，哈哈哈…」

榮音靜靜地看著幾發瘋的段沉淵，目中似有嘆息，也有憐憫，真是又可憐又可恨。

已經無話可說，留下一句「好自為之」，然後起走人。

段沉淵凄厲的笑聲戛然而止，他在後低喊一聲，「你就這麼走了，不親手殺了我，向你的丈夫邀功嗎？當然，他可未必回得來。」

榮音霍然轉，冷冷看著他，視線發出銳利的鋒芒，「則誠在東京失蹤，也是你乾的？」

「我可沒這麼大的能耐。」

段沉淵上這樣說著，臉上卻是得意的笑，「我只是冷眼旁觀而已，段家沒了段寒霆，靠著段寒威和段寒江這幾個酒囊飯袋不了什麼氣候，待穎軍和奉軍還有日方那邊三面夾擊，在北平便待不住了，遲早是要退出山海關的，哪怕段寒霆僥倖能夠回來，也不過接一個爛攤子而已。段家的時代，過去了。」

榮音臉冰冷，雙拳攥在一起，「你也是段家的兒子，這樣做，對你到底有什麼好！」

「沒什麼好，不過是能夠讓我舒服些罷了。」

段沉淵撥弄著小鳥，笑得病態又凄涼，「這麼多年，我就如同籠中的小鳥一樣，被迫困在這麼一方窄小的天地，看著他們過的活生香，熱鬧非凡。當年姨母把我領進段家，對我說我是段家大爺，我看著坐在馬背上高大威猛的父親，就在想，我一定要為令他驕傲的兒子，我要助他殺進山海關，做皇帝。可他稱霸天下的夢，到頭來卻是則誠幫他實現的。他們父子倆聯手打碎了我的夢，如今我也打碎他們的夢，一報還一報，不是公平得很？」

「你就是個瘋子！」

榮音不想再聽他說任何的瘋話，命人看守住他，便從院子裏離開了，家裏還有一堆事等著去理。

段沉淵坐在窗邊，看著鳥籠，裏喃喃道：「是啊，我就是個瘋子，瘋子……」

榮音剛走出門去，只聽「砰」的一聲槍響，伴著鳥兒撲棱著翅膀飛去的哀鳴，的腳步倏然僵在了原地，猛地沖回房中，便看到了倒在泊中的段沉淵。

他終究，還是以這樣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