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音心中酸痛，徑直朝段寒霆走過去，跪在他的側。

「對不起，我沒能顧好父親和母親。」

段寒霆啞聲道：「這不是你的錯，是我不好，不該這個時候去東京，把一大家子的人都託付給你，辛苦你了。」

他側頭看榮音一眼，榮音只覺得鼻頭一酸，淚水嘩嘩地往下淌，段寒霆一把將抱進懷裏，重重吻著的額頭，一遍一遍地說著抱歉的話。

會議結束之時，孟六叔跟他說，「你家那位，真是不容易，這段時間多虧了。老帥出事的時候我們都慌了，是榮音巧施妙計，主張不發喪，瞞了大帥和夫人的死，又讓夫人們營造出平常熱鬧的假象，這才迷住了外人，不然穎軍、直軍他們早就行了，不會拖到這會兒，咱們奉軍也撐不到這時候。」

家裏出了這麼多事，可想而知榮音有多焦頭爛額，還懷著孕，卻不得不以弱的肩膀扛起這個家，顧好一家老小，看到憔悴的模樣，他心都碎了。

兩個人抱著哭了一會兒，段寒霆紅著眼圈問，「父親和母親是怎麼死的？」

榮音了眼淚，把事原委和經過一一講給了段寒霆聽，聽到是段沉淵和二夫人乾的，他眼底猩紅一片，額角的青筋全都了起來。

「怪我，沒想到有人敢公然在北平對父親行兇，更沒想到會是段沉淵聯合波文的手。」

榮音把段大帥臨終前的言和見段沉淵最後一面，段沉淵招供的話都一一複述給段寒霆，「段沉淵，他是魔怔了，此事他應該也是謀了很久。」

段沉淵還沒有下葬，還躺在他自己的院子裏，榮音還是保存了他最後的面，讓人將他封進了一口棺材裏，也用冰鎮著，等段寒霆回來一併置。

段寒霆攥著的手，在聽到段沉淵飲彈自盡的那一刻鬆開了，「這本是我欠大哥的債，到頭來卻是讓父親還了。」

榮音搖搖頭，道：「不，你不欠他，沒有人欠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也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應有的代價，這是他選的路，與你無關。」

段寒霆扶著榮音從地上站起來，懷著子，跪不得。

兩個人來到段夫人邊，看著沉睡在棺槨中，安詳的容，段寒霆靜靜看了母親許久，一雙眼睛紅了又紅。

榮音告訴他，是二夫人故意讓人把公爹被炸死的消息告訴母親的，母親驚難產，大出，用參湯吊著，才拼著最後一口氣生下了孩子。

「小七呢？」

「我讓大姐抱去陸軍醫院，由韓夫人餵養著，也剛剛生下兒。」

榮音道：「之前因為要營造母親還活著的假象，不敢找媽，現在不用顧忌了，我差人找了兩個，到時候和我們一道去奉天。」

段寒霆重重點了點頭，從花廳里出來的時候，他只覺得一陣眩暈，一，差點跌倒在地，堪堪扶住了門框。

「則誠！」

榮音大驚失，忙扶住他，「你怎麼了？」

手扶在他的腋下，手心卻到了一陣冰涼黏膩，收回手，看到掌心一片通紅跡，忙喊人，「來人，人都哪兒去了——」

用剪刀剪開段寒霆的服，出一道細長的痕，所幸沒有中彈，只是被流彈劃傷了，但這傷口不像新傷，榮音邊給他針邊問，「是在東京的傷？」

段寒霆臉蒼白，剛剛被強行灌下一碗粥，力稍微恢復了些，一聽說他兩天兩夜沒有吃一口飯，榮音臉便黑了下來，這會兒說話口氣也不善。

他不敢惹，只輕輕「嗯」了一聲，在的視下，趕再喝兩口粥，乖的像個小學生。

榮音聽他講述了在東京發生的事，擰眉問道：「那婉瑜呢，回來了沒？」

「被汪拙言帶走了，這會兒應該和他一起在穎軍隊伍里。」

段寒霆暗罵汪拙言狡詐，老早就給自己安排好了後路，跟日方打起來的時候還威脅他，只要他答應帶領奉軍退出山海關，他就帶他一起上軍艦。

威利的臉極其令人髮指。

段寒霆當然不會妥協，也不會讓他全而退，將他也拉進了混戰中，「那小子跟不要命似的，了傷一點事也沒有，橫衝直撞的，跟個瘋子似的。」

榮音聞言挑眉，心道汪拙言有痛覺缺失癥，即使中彈也不會有什麼覺，只是該的傷還是會落下傷疤，婉瑜這會兒，應該也在照顧汪拙言吧。

「啊……嘶，輕點。」

穎軍大本營里，時不時傳出一些不可描述的聲音，路過的士兵紛紛抿笑，表示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馮婉瑜卻是聽的不耐煩，狠狠拍了汪拙言一掌，瞪他道：「裝什麼你裝，你痛嗎？」

汪拙言：「痛啊。」

「你痛個屁！」

馮婉瑜氣得去擰他，擰半天見他笑地看著自己，心道他跟個泥人似的，怎麼他他也不知道疼，反而掐的自己手酸，便懶得再跟他一般見識。

拿棉簽給他上藥，汪拙言上的傷口著實不，前面，後面，都有被流彈過的痕跡，新傷摞舊傷，看著就人心疼。

馮婉瑜一邊上藥一邊蹙眉，汪拙言盯著的眼睛，賤兮兮地問道：「怎麼，心疼我啊？」

剮他一眼，「傷在你上，我心疼管什麼用。」

「怎麼不管用。」

汪拙言看著，把自己的臉往眼皮子底下湊，漂亮的眼皮往上一翻，道：「你疼疼我，我就不疼了。」

馮婉瑜小臉一紅，剛要罵他沒沒臊，就聽見後傳來一聲輕咳。

渾一僵，汪拙言也立即站了起來，把服往上一攏，收了弔兒郎當的表，站直子，不失恭敬地喊了一聲，「爹。」

汪大帥黑著一張臉，他和段大帥差不多的年紀，形略顯，但並不胖，端正的面容，細長的眉眼，不失俊毅，能看出年輕之時的風度翩翩。

他走進來，往馮婉瑜這邊看了一眼，汪拙言下意識地將往後擋了擋，迎上汪大帥探詢的目。

汪大帥瞪兒子一眼，沉著臉問，「上的傷怎麼樣了？」

「小傷而已，不妨事。」

汪拙言一如既往的雲淡風輕，像個打不倒的小強，汪大帥一貫欣賞兒子這不服輸的韌勁，臉上也跟著緩和了些，點點頭「嗯」了一聲。

可瞥到馮婉瑜之時，眸底微微閃過一冷意，「站在你後那位，是馮家小姐吧？」

汪拙言臉一變，卻是坦坦道：「是。」

「站出來，讓我瞧瞧。」

汪大帥滿臉威嚴。

既然點到了，不出去也不太好，馮婉瑜便大大方方地走出去，禮貌地問好，「大帥好，我是京都報社的記者，馮婉瑜。」

知道此刻亮出自己的職業有些蓋彌彰的意味，但總比說自己是馮氏集團的千金要好的多吧。

豈料汪大帥聞言卻冷嗤一聲，「我們部隊不需要什麼記者，天不早了，一個大姑娘待在男人帳子裏什麼樣子，來人，把馮小姐送回馮公館。」

「是。」

他後的副領命便要上前。

汪拙言大踏步將婉瑜擋在後，護的嚴嚴實實，面發冷，又有著說不出的堅定，「是我的人，我朋友為什麼不能待在我的帳子裏？」

馮婉瑜神一，看著汪拙言的後腦勺，此時此刻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然而回應他這句話的，是汪大帥十足霸道的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