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一擊命中，這就是。

汪拙言云淡風輕的一句話像是一把鋼刀重重捅進了段寒江的心裏，令他撕心裂肺痛不生。

在不久之前，好像就是去年元宵節那會兒，他和婉瑜結婚前夕，他也是這樣眉角飛揚地告知親友，「來喝一杯我和婉瑜的喜酒吧。」

彼時的場景還歷歷在目，怎麼眨眼間，就要和別人結婚了呢？

新聞記者的工作委實辛苦，過年都不能休息幾天，大年初六婉瑜就上班了，反而汪拙言閑了下來，今天特意過來接下班，想帶出去吃頓好的。

婉瑜下了班，和同事一起從報社裏走出來，隔著老遠就看到了倚在車邊的汪拙言，笑得朝他撲了過去，整個子都掛在他的上。

「唔，累死我了……」攀著他的脖頸，嚶嚶嚶地撒著，像個小孩似的。

同事們被餵了一的狗糧，原本想打趣來著，卻在看到旁邊一抹悉的影之時，訕訕地閉了，卻沒忍住掏出相機來，出於職業習慣想要拍照。

段五來了……前任和現任，舊和新歡在一個場景狹路相逢，這簡直是百年難遇的名場面啊，錯過了就太可惜了！

段寒江沒有理會這些記者的小作，他就沒注意到他們，所有的目都落在了婉瑜的上，看著抱著別的男人，沖別的男人撒。

心中刺痛，他下意識地攥指骨，嘎嘣作響。

汪拙言旁若無人似的抱著婉瑜，超強的臂力一手抱著，一手輕的後背，「累了？那今天晚上必須吃點好的，犒勞犒勞我媳婦。」

媳婦……

一個稱呼，又讓段寒江紅了眼睛。

這是他的婉瑜，他的老婆，怎麼就了別人裏的媳婦呢？

「婉瑜……」

一聲沙啞的輕喚像是從遠方傳來，讓兀自和汪拙言撒的婉瑜渾一僵，以為自己幻聽了，猛地回過頭去，就看到了段寒江的臉。

一驚，人也從汪拙言上落了下來，看著不遠站著的略有疲憊，西裝革履的男人，那一瞬間，竟有些陌生的覺。

段寒江的近況即使不去打聽，也有「好心」的同事時不時到面前嚼一舌頭。

最大的八卦，便是他和文雪瑩之間那短暫的婚姻。

文雪瑩當初嫁進段家，也是掀起了一新聞熱浪，除了不興趣，同事們為了拿下這個新聞爭的頭破流，有幾個和關係比較好的，還有些不好意思地打電話詢問的意見，小心翼翼地跟請示這個新聞們能不能報導，婉瑜淡淡道：「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再說，我和他都已經離婚了……」

他再跟誰結婚，跟誰生孩子，都不關的事。

人人都知道文雪瑩是破壞和段寒江婚姻的小三，但架不住人家真的轉了正，繼之後了段家的五。

而這個前段家五，在新聞報道中是個離了婚又流了產的可憐蟲，是守不住老公，留不住孩子，又斗不倒小三的失敗者。

很快便沒有人罵文雪瑩，反而都尊稱一聲「五」，羨慕通過自己的手段功嫁進了段家，有甚者還去採訪，請分一下經驗。

那時候的文雪瑩，可真是意氣風發啊，那時候的段寒江，在人眼裏還是金貴的風.流公子，是無數人想嫁的段家五。

現在想想，真是可笑的。

婉瑜又被迫回憶了一波那些沉痛的日子，段寒江已經朝走了過來。

許久未見，他似乎變得了許多。

也是，人在經歷了傷痛之後總會的，婉瑜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帶給段寒江傷痛，但文雪瑩懷著別人的種嫁給他，差點讓他喜當爹，肯定將他傷的不輕。

雖然在看到消息那天，開心地自掏腰包，請報社所有的同事吃了個飯，喝得酩酊大醉，覺得老天爺還是長了眼睛的，知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別人勸大度，勸寬容，覺得那些人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板子沒打在自己上，永遠是不知道疼的。

可確確實實地疼過。

在看到段寒江和別的人親熱的時候，在自己的孩子化一灘從自己里流出來的時候，就發誓，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段寒江！

他傷害了，憑什麼要大度？憑什麼要寬容？偏不！

要好好地活著，把日子過的風生水起，找一個比他更好更優秀的男人，生一堆可又健康的寶寶！

所以現在，在擁有了手可得的幸福之後，婉瑜覺得自己的心態都變得平和了許多。

起碼在看到段寒江的時候，不是破口大罵，也不是冷眼以對，而是可以心平氣和地看著他，甚至扯出個笑容，「段寒江，好久不見。」

段寒江錯愕地愣在原地。

他記得以前婉瑜嫌他名字起來彆扭，人家段寒霆好歹還有個字「則誠」，他卻沒有，但他有個名「阿旺」，婉瑜覺得這個名字真是朗朗上口。

所以打從兩個人認識，無意間知道了他這個名，從此便沒正兒八經地過他的大名，永遠都是「阿旺你是不是想死」「阿旺你給我滾過來」……

彼時他總嫌像喚狗似的喚他，氣急敗壞地要求自己的大名，然而現在真的了，在他聽起來是那樣的生疏和冷淡。

婉瑜沒有那麼多覺，只淡然地看著他，眉眼中毫不見對他的憤懣和仇恨，但說出來的話卻像刀子似的扎人。

「正月十五元宵節是我和拙言的大喜日子，若是有空，歡迎你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又一把鋼刀進心窩，痛得段寒江心臟像是被扎了個大窟窿，從四肢百骸開始往裏灌風，寒冬臘月，北平天氣酷寒，強勁的冷風讓他幾乎站立不住。

他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卻突然間像是被凍上了牙齒，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婉瑜也沒有想要等他回答的意思，彷彿只是禮貌地通知他一下，至於來不來是他的事，不在乎。

「好冷啊。」打了個哆嗦，往汪拙言懷裏扎，「老公，咱們走吧。」

汪拙言的腦袋，打開車門將人塞進車裏，自己繞到另一邊，最後滿含憐憫地看了段寒江一眼，拉開車門，鑽進了車裏，驅車揚長而去。

段寒江就這樣站在原地，渾僵地看著駕車離去的兩個人，臉蒼白，到了，也沒能說出一句話。

跟來的兩個副站在車旁面面相覷，五這好不容易從奉天殺過來了，怎麼連話都沒說上一句，就丟盔卸甲了？

那些記者們更失，他們在冷風口站了半天，拿著相機的手指都凍麻了，還以為能拍到什麼大打出手的場面呢，沒想到這麼和平地就過去了。

「搞什麼啊……」

他們不滿地嘟囔著，把相機裝了回去，凍的在原地跺了跺腳，哈著氣，天空中飄來縷縷白點，有人忽然驚道：「呀，下雪了！」

北平這場雪來的遲，原本以為年前能下場幾場，卻只零星飄了幾片雪花，一到地上就化了，消失得無影無蹤，今天這場雪看上去，有大雪紛飛的勢頭。

這樣的大冷天，眾人可沒有想要欣賞雪景的興緻，趕哆嗦著往家奔了，兩個副也凍的渾僵，走過去勸段寒江，「五，咱們上車吧。」

段寒江充耳不聞，只是看著紛紛揚揚灑下來的雪花，手接了幾朵，一到掌心，很快便融化了。

在婉瑜笑著撲進汪拙言懷裏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的，就此消失在這個冰天雪地里。

他了半生的孩，終究還是上了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