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列在翌日上午抵達上海火車站，榮音一.夜沒睡，下了車，老遠便聽見一聲喊，「姐姐！榮音姐！」

循聲去，便在人群中看到小傲一張清秀的小臉，揮舞著長臂出人群朝走來。

榮音勉強出一笑，了他的腦袋，「幾個月不見，又長高了。」

「還好，正是長個兒的年紀嘛。」

小傲了腦袋，挽著的胳膊往外走，「車停在外面，姐姐當心點，別撞到肚子。」

隨小傲同行來了不黑人，一路護著榮音上車，徑直往杜公館開去，路上小傲和榮音閑聊了幾句，榮音滿心記掛著段寒霆，漫不經意地應著。

杜公館位於上海華格臬路，由一幢中式兩層石庫門樓房和一幢中西合璧風格的三層樓房組，佔地甚廣，一楠木雕花大梁，曾經還上過新聞頭版。

榮音下了車，隨小傲進得杜公館，老遠便見大廳門邊站著五個著鮮，如花似玉的人，猜想應該是杜老闆的五個太太。

小傲上前一一給介紹，榮音福了福子，「太太們好。」

又讓雷震把帶來的禮品都送上來。

五個太太都是隨和之人，言笑晏晏地引了榮音進去，和閑話家常了幾句，知道心中焦急，便道：「老爺在書房等夫人呢。」

榮音道了謝，謝絕了小傲的攙扶，只握著他的手，徑自往書房走去。

禮貌地敲了敲門，裏面傳來一道渾厚的聲音，「進來。」

推門而，小傲道：「爹，我音姐姐來了。」

杜玉笙在家裏穿的很簡單，只著一黑的長衫，頭髮削的很短，正執一隻筆在書桌上揮灑著筆墨，見榮音來了方才停下，抬頭看了一眼。

他溫和地沖笑笑，便從書桌後頭走了出來，一張口便是說不出的親切，「可算等著你了。」

榮音福了福子，「杜叔叔，給您請安了。」

「快起來，大著肚子呢。」

杜玉笙忙上前虛扶了榮音一下，「一路舟車勞頓，很辛苦吧。」

「還好，就是叨擾您了。」

「說這話就見外了，你不嫌我多管閑事就好。」

杜玉笙請榮音坐下，沒請喝茶，讓小傲給沏了杯早已備好的蜂水，榮音心裏暗道這人實在是微，道了聲謝，端起杯子喝了幾口，潤潤嗓子。

「我不跟你客套了，直說吧。」

杜玉笙知道榮音著急，便直接把打聽到的事告訴，「你們家五爺，段寒江，確實是被湘軍故意扣下的，目的就是為了引則誠去。而則誠這一去，無異於自投羅網，慕容大帥直接將他也扣下了，為的八還是東北易幟的事。我之所以邀你來上海，是打聽到慕容五小姐將則誠帶去了杭州，離這不遠。」

「杭州？」

榮音不由驚訝，「去杭州做什麼？」

沒聽說湘軍的大本營換了地方啊。

杜玉笙神有些遲疑，頓了頓，道：「我收到的報，說是慕容五小姐想在杭州西湖邊和則誠舉辦婚禮。」

婚禮……

榮音臉劇變，到這兒真是忍不住嗤笑出聲，「那慕容五小姐，不知道段寒霆已經有了家室了嗎？」

記得上次中了槍，段寒霆將抱進房間讓給醫治，還警告過慕容妍，明確說自己是一隻母老虎，就是想告訴：別打我相公主意！

是說的太委婉了，還是那慕容小姐本就聽不懂人話？

上趕著要當小三……

只是杜玉笙和小傲面都出幾為難和不忍，讓榮音的嗤笑不由一收，直覺告訴事好像不是這麼簡單，「是不是還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小傲看著杜玉笙，道：「爹，事到如今也瞞不住了，您就直說吧。」

杜玉笙無奈，叮囑榮音千萬注意緒，吩咐小傲將桌上的報紙拿過來給榮音。

榮音不明所以地接過報紙，一看是今天早上的上海晨報，偌大的版面刊登了慕容妍和奉軍總司令段寒霆的婚事。

報紙上還聲明段寒霆目前是單，早就已經和原來的夫人榮音離婚了，所以這樁婚事名正言順，希世人不要多加揣測，能夠給予他們祝福。

著晨報，榮音的臉唰的一下掠得灰白，眼前一片模糊，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是單方面被離婚了嗎？

肚子一陣脹痛，榮音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耳邊只聽見小傲焦急的喊聲，「姐姐，音姐姐……管家，醫生！」

……

榮音做了一場噩夢。

夢裏，好像回到了八歲那邊，抱著滿是的娘親，哭得淚眼模糊，娘親握著的手，艱難地吐出言，「活著，好好活下去。」

夢到了被槍斃的文青竹，夢到了榮邦安臨死之前的慘狀，還夢到了榮淑死在籠子裏的凄慘模樣，聲聲泣地說：「榮音，你有今時今日這般地位都是從我這裏搶走的，可惜啊，搶去的東西終究不是你的，你能搶，別人也能搶。你斗得過我，斗得過榮玉，斗得過陸卿卿，我看你拿什麼去斗慕容家五小姐？」

夢到段寒霆和慕容妍在東京街頭暢遊的甜景，夢到他拉著的手逃命的艱險時刻，夢到替他擋了一發子彈，他抱著眼底的震驚和痛惜。

還夢到他們依偎在一起，大紅的床榻上，兩個人穿紅的禮服，喝著杯酒，送房，纏.綿悱惻……

「不要！」

榮音大喊一聲，從夢裏驚醒過來。

「姐姐。」

見榮音醒了，小傲和杜玉笙以及眾太太呼啦啦地圍了過來，榮音則是下意識地向自己的肚子，還好，肚子還在。

杜玉笙道：「查理醫生，快過來瞧瞧。」

一個外國醫生走上前來，給榮音測了測心跳和等，用不太練的中文說，「病人只是驚過度，加上神經勞累引起的突然昏厥，沒有什麼大礙。」

「只是……」他憂心地看向榮音，「病人有先兆流產的癥狀，需要好好安胎，可不能再驚了。」

先兆流產……

榮音臉一白，直接用德語問道：「先生是德國人嗎？」

查理先生一聽到標準的家鄉話，眼睛不由一亮，點點頭用德文回答道：「對，我是德國人，聘於杜老闆，是杜家的家庭醫生。」

榮音用德語跟他流了幾句，詳細地尋問了一下自己的狀況，確定沒有什麼大礙，這才稍微放了心。

他們嘰里呱啦半天，眾人都聽不懂，卻也十分驚艷地看著榮音，久聞段家的這個二蕙質蘭心，才華出眾，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五個太太都在心裏暗暗腹誹，這些男人也不知道這麼想的，放著這麼好的老婆不好好珍惜，就喜歡在外頭拈花惹草，都逃不掉一風.流秉。

查理先生說完了話，輕輕一笑，「杜老闆，你這個客人比我厲害多了，人家是堂堂英國皇家醫學院的醫學博士，日後我得多多向請教才行。」

杜玉笙聽著他的誇讚，臉上莫名出一抹驕傲的神，「哪裏哪裏，查理醫生謬讚了。」

他讓管家送醫生出去，五個太太連同小傲在都有些愣然，剛才老爺說的那句話怎麼聽著這麼彆扭，那語氣好像人家在誇自己家的孩子似的。

榮音沉浸在驚魂甫定的噩夢中，沒有察覺到什麼不對勁。

待杜玉笙在床邊坐下，才稍微回了回神，聽他寬道：「你先別擔心，新聞報道未必是真的，我也派人在繼續調查，你可不能先了陣腳。」

榮音咬著，點了點頭，不相信段寒霆真的會這麼無地拋棄，明明他離開的時候，他們還好好的……

「我相信則誠的為人，他不會就這樣棄你於不顧，或者他有什麼難言之，等見到他一切自然會大白。」

杜玉笙看著榮音蒼白的面容，心中微痛，話鋒陡然一轉，「如果他真的背棄了你，我不會輕易放過他的，定然要替你出這口惡氣。」

這番話說出來，不五個太太和小傲，連榮音都愣住了。

杜老闆，為何待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