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段寒霆留宿在都公館,沒有走。
非但沒走,還死乞白賴地抱著剛剛洗完澡,香噴噴的慈兒進了榮音的房間。
榮音要將他轟走,然而這廝卻無論如何也不肯離開,腆著臉沖笑,「就讓我留下來吧。」
「憑什麼?」榮音瞪起眼睛。
段寒霆不說話,只地看著,那表跟哈士奇似的。
慈兒也在一旁搗,話說還不太利索的小傢伙纏著愣是把「要和爸爸、媽媽一起睡」這個意思嗯嗯噠噠了十幾分鐘才表達清楚,急的小臉通紅,那小模樣跟爹一模一樣。
榮音看著看著,忍不住「噗嗤」笑了,這一笑,態度便強不起來了。
最終的結果,是小憶慈左擁右抱,一邊是爸爸,一邊是媽媽,像古代皇帝一樣滿足地睡著了。
忙忙叨叨了一天,榮音也疲乏得很,本來公司開業就夠累了,段寒霆還偏偏過來搗。
又好巧不巧來了例假,小肚子到現在還有些酸脹。
心裏怨念著某人,不知不覺進了睡眠狀態。
睡夢中覺好像被人抱住了,一隻溫暖的大手在的小肚子上輕輕著,舒服地睡著了。
翌日清晨,醒來的時候,旁邊只剩下了憶慈這個小傢伙,段寒霆已經不在了。
桌上留著一張卡片,是他蒼勁有力的字——
「我在奉天等你和兒。——夫則誠」
榮音心中一陣悵然,不將帶走,還要帶著慈兒自己回去嗎?
真有意思。
拿起卡片,想要撕了它,可手還是頓住了,沒撕,丟到了一旁。
——
正如段寒霆預料之中的那般,戰爭打響的很快。
先是國民軍和嶺南軍因為搶地盤打了起來,失去了湘軍做助力,嶺南軍草臺班子不敵國民軍的戰力,卻還是負隅反抗,正所謂腳的不怕穿鞋的,士兵士氣高漲,連-戰多日,委員長見勢不好,發電報想請奉軍幫忙,豈料電報中途被攔下,直系軍主請纓,想要幫忙。
實則是為了能夠分得一杯羹。
宋欣然應允,達合作。
嶺南軍被打得節節敗退,了一盤散沙,只能被迫趕往廣州逃難,國民軍和直系軍大獲全勝。
然而這只是一個導火索。
國民軍取得勝利后,氣焰大增,委員長開始清除部與他持不同政見的反對派,軍統局殺戮四起,搞得雨腥風,到都是人心惶惶,激起了很多人的反對,而直系軍由於在對嶺南戰役中付出良多,損失慘重,可地盤分配不均,勝利果實都被國民軍給竊取了。
直系首領袁可喜十分憤怒,聯合北方幾位軍閥,發了討宋大戰,引發了南北之爭。
雙方相持不下,原本穎軍想要置事外,可穎軍地盤被侵,天津眼看著要為旋渦,汪帥不得不參戰,捲了戰爭之中,大大小小的派系紛紛捲,空前慘烈的大廝殺——
中原大戰發!
這場混戰,在中國腹心地帶展開,幾乎關各大軍事集團都紛紛捲其中,了空前慘烈的中原逐鹿之戰,一時間幾乎大半個中國都在打仗,而此時此刻,上海了國人的避風港。
早在戰爭即將發之際,嗅到危險氣息的汪拙言便將妻兒和岳父岳母送到了上海,投奔榮音。
榮音當仁不讓,給馮家在法租界租了一個小洋樓,將一大家子安置下。
婉瑜剛生下元寶不久,還在哺期,一邊放不下孩子,一邊又擔心著丈夫,過得很是辛苦。
榮音一有時間就過來陪,陪說說話,開解的心。
婉瑜坐在床邊喂著兒子,眉心蹙,嘆口氣道:「這仗一打起來就沒完沒了,都過去一個月多了,到底得打到什麼時候才算玩?有這個勁頭,怎麼不把外國人趕出中國,就知道窩裏橫!」
榮音翻閱著報紙,也是滿頭愁緒,「誰說不是呢,這戰打來打去,損耗的還是我們的戰力。」
上海的《申報》、北平的《京都日報》還有天津榮音創辦的報紙《知天下》作為先鋒,都在呼籲「停止戰,維護和平」,全國大大小小數百家報社紛紛響應,然而收效甚微。
中國人打戰,外國人自然樂得看熱鬧,不會出面干預,這個時候就缺一個有分量的中間人,能夠站出來,進行南北協商,扭轉局面。
而國人把目紛紛投向了關外,奉軍司令、段家帥段寒霆上。
這次的中原大戰,只有一派置事外,便是段寒霆所率領的奉系,沒有參與到戰爭中。
「你家段司令這次倒是高高掛起,沒有參與進去,我蠻意外的。」
榮音倏然抬頭,「誰家段司令?」
婉瑜不失笑,「你這麼大反應做什麼?不要轉移重點好嗎?」
想要說的明明是「沒有參戰」這回事,然而榮音卻只聽到了「你家段司令」這五個字。
嘖嘖嘖。
看著咋舌、搖頭、促狹,一臉看穿的眼神,榮音臉騰的一下燒得通紅,「你夠了啊。」
婉瑜笑著搖了搖頭,將吃飽的大元寶輕輕放下,讓丫鬟和媽好生照看著,便打了個手勢,跟榮音一起從裏屋走了出去,出去就了肩膀,「喂孩子喂的我腰酸背疼的……」
榮音挽了挽袖子,「你趴那,我給你按按。」
婉瑜回頭笑,「那怎麼好意思呢?」
一副諂的模樣。
榮音睨一眼,「我收費的。」
「……」
我去,無!
收費就收費吧,婉瑜可管不了那麼多,鹹魚一般趴在床上,榮音也上了床,給按著。
知道哺期的母親有多辛苦,哪裏酸痛,按手法屬於指哪兒打哪兒,按的婉瑜舒服極了。
「唉,本來以為生孩子就夠不容易了,沒想到孩子呱呱墜地的那一刻,才是人辛苦的開始,我以前本不知道,也無法想像,原來養大一個孩子是那麼不容易的事。」
婉瑜諸多慨,惆悵得像個小老太太。
「可不是麼,要不老話都說——養兒方知父母恩。誠不我欺。」
榮音給婉瑜按著肩頸,想想也覺得不容易,「從孩子出生,到送孩子上學,再到養大人,看著他家立業,等到把他們的前半生解決的差不多了,咱們的人生也要步後半程了。」
「誰說不是呢?」
婉瑜道:「不騙你,元寶剛生出來沒多久,我就已經開始擔心將來給他娶媳婦的事了。」
榮音哈哈一笑,「你這想的也太長遠了。再說這有什麼好擔心的,你們家元寶不繼承了你和拙言的貌,還有汪家和馮家兩家的財產需要繼承,還怕將來娶不到媳婦嗎?」
「我哪裏是怕他娶不到媳婦,我是怕他長歪了,了紈絝子弟,花心大蘿蔔,娶三妻四妾。」
婉瑜輕哼一聲,「我兒子要是以後了一渣男,我就打斷他的!」
「你捨得嗎?」
婉瑜想了想,還真是不捨得,悠悠道:「那就打算他爸的好了。」
榮音不由失笑,果然兒子才是親生的。
聊了一會兒育兒經,話題兜兜轉轉的,又回到了戰事上。
「話說回來,段寒霆這次到底憋的是什麼主意啊,我怎麼有些看不了?」
婉瑜蹙著秀眉,扭頭問榮音,「現在各方勢力可都在爭取他的支持,奉軍實力這麼強,一旦他參與戰爭,那戰況勢必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現在就是不知道他打算支持誰了……」
分析著如今的局勢,可心裏也不段寒霆到底會站在那一邊,畢竟都跟他有過過節。
榮音面容微沉,諱莫如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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