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時節,比春日熱烈,又比夏時溫婉,最是一年好景時。
哪怕天已經黑了,但星月皎潔,白之下天與地又是另外一番縹緲的樣子,輕風微拂,裹挾了各種不知名野花野草的香氣四溢。
清風、明月、蛙、蟬鳴,一首夜的專屬響曲混織出一片奇異的時空,人聲漸漸歇了,燈火也次第熄滅,世間安寧靜好。
夜間偶有的匆匆行人帶著期盼和憧憬,邁著毫不遲疑的腳步,仿佛是這清雋畫冊上的注腳,出奇的自然和和諧。
但也有人的出現,就好像往一缸水平如鏡的水缸里丟下一顆石子,不但能打破平靜激起漣漪還膈應人。
趙志雄搖晃著空空如也的酒葫蘆,里罵罵咧咧:“……死丫頭,你……以為……死到這里,就能……”
就能什麼到底沒說出來,他拔了酒塞子,將葫蘆口使命的往里倒。可是費盡了力氣,最后也只落下一兩滴。
他拿舌頭一卷,就這兩滴酒水,都狠狠的咂了一下,可惜只品出滿臉的不舍來。
將酒葫蘆使勁兒的搖晃了幾下,連個響都沒有了后才垂頭喪氣的松開手,任由它垂落腰間。
好久沒嘗到酒的滋味兒了,想不到今日又讓他找著了來錢的門路!
想著路的盡頭就能拿到錢買酒,趙志雄原本走得歪歪扭扭的腳步都加快了很多。
沒錯,這個人正是趙蕓娘的養父!
他收養趙蕓娘的時候,趙蕓娘已經五、六歲了,雖然人瘦得皮包骨頭,蓬頭垢面不堪目,但卻眨著一雙大眼睛姿筆,小模樣兒板板正正的。
這丫頭長大了絕對是個人!
別人看不出是他們眼拙,但在青樓做樂師的趙志雄絕對不會看走眼。
當即與人牙子討價還價花一兩銀子就把人給買到了手。
當時趙志雄的算盤打得極好,等自己再養大些,模樣顯出來了就去樓里轉手賣個高價。
可惜沒過多久他喝多了酒,在樓里的花魁娘子表演時拉錯了曲兒,直接被老鴇轟出了青樓,而且就因他酗酒的名聲竟再難在樂師行業立足。
后來不得不靠著年的趙蕓娘唱小曲兒維持生計。
雖然日子過得越發捉襟見肘,但他的酒癮卻一天比一天大,常因賒欠的酒債太多而不得不轉移地方。
父倆來到臨江縣是去年的事。
一開始就在縣城書院邊上的茶樓里賣唱,那些讀書人大多手頭寬裕,又見趙蕓娘楚楚可人,著實收了不賞錢,小日子過得還蠻滋潤的。
可是日子久了,趙蕓娘那死丫頭又不肯唱些出格的,便令很多人覺得沒了新意,趙志雄的酒葫蘆空著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直到有一天,有個老爺暗示他,可以花十兩銀子跟趙蕓娘過一夜,也就是坊間所說的暗門子生意。
窮瘋了的趙志雄早沒了要將趙蕓娘培養花魁娘子的雄心壯志,當即心。
誰知這死丫頭抵死不從,不惜投河威脅他。
好在被書院的一個書生救了回來。可是這死丫頭就順勢粘上了人家,死活不肯再跟他走了。
趙志雄是不反蝕把米,怎麼想怎麼不值,當場獅子大開口,強要書生二十兩銀子的聘禮。
他的本意是打消書生求娶的念頭,卻不曾想他當真東拼西湊把銀子給湊齊了給他,大庭廣眾之下,說過的話反悔都來不及了。
他專程去打聽過,這書生也算年輕有為,確實是前途無量的,被趙蕓娘三兩句勸說,他還真做起了當老爺老丈人的夢。
得了二十兩的銀子,天天在臨江縣醉生夢死,只等那書生高中。誰知左等右等,二十兩銀子都被他揮霍一空之后,才發現他的‘老爺’婿不見了!
說是因家里反對他娶賣唱而鬧翻。
嘖嘖~可不是分不清輕重麼!
對這些趙志雄本是不放在心上的,但就連平常買酒和悅的酒樓老板都不再賒酒給他,他這才慌了。
婿的前程都沒了,他要怎麼辦?這才急急的來尋人。
當初簽婚書的時候也只記住一個柳鎮,是哪個村子他卻一概不知,可憐趙志雄無分文,在柳鎮上徘徊了大半個月。
小鎮子上本找不著來錢的活計,他過得比乞丐還不如,正當他打定主意離開時,卻突然聽說北街新開了間吃食店的消息。
狠了的趙志雄就想著去吃一頓霸王餐之后就趕路,畢竟新開的店都圖喜慶,有個把鬧事的都是以安為主,說不定還能蹭個幾兩銀子的路費。
誰知他這一去,立馬兩只眼睛都直了!
他一直要找的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在人群里,他一眼就將趙蕓娘給認出來了。
一想到自己這段時間食不果腹,三餐無酒,這死丫頭還穿著一新,一看就是小日子過得很不錯的樣子,趙志雄當即就氣得心里不平衡了。
說好的給他養老,吃香的喝辣的呢?不是說不婆家所喜盡待呢?
自己這一趟可算是來對地方了!
他一出現就將那丫頭嚇得死死的,直接就掏給他兩百文錢,只要求他絕對不能出現在婆家人面前。
趙志雄里答應得干脆,轉頭吃飽了喝足了,一葫蘆酒又見了底,兩百文錢也所剩無幾了。
嘁!答應了什麼有關系嗎?趙蕓娘就是他趙志雄的兒,哪怕是出了嫁的兒,也不能不敢老子的死活。
總之他是要賴上了的。
可是當他再去李記,卻沒了那死丫頭的行蹤。
一想到這里,趙志雄就滿心得意。
自打他找到趙蕓娘,就早將李家的底細打聽清楚了,不就是住在小柳樹村嗎?逃還能逃到哪里去!
“你!你怎麼找到這里來了?”
趙蕓娘晚上執意要跟江婉回家,就是為了躲趙志雄,一路都小心謹慎,生怕發現趙志雄的蹤跡,到了家那顆七上八下的心才放下來,誰知來關院門,冷不丁就與趙志雄的視線對上了!
“我的錢全都給了你,我真的沒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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