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貓冬的習俗,如今村里只有江婉一個人還在堅守。
燒了火墻的暖房溫暖如春,窩在鋪了厚厚墊的簡易沙發上,手捧一冊書卷,或者一杯香茗,哪怕只看著外面大雪無聲,整個世界潔白無瑕也是一件賞心悅目之事。
只是這份愜意,江婉只在剛開始的時候好奇了一下,不久后接到李延平從戰場上寄來的家書,便一點興致都提不起來了。
比起腥又殘酷的戰爭,這大半年李家可謂過得風平浪靜,歲月靜好。
原本以為距離十分遙遠的戰,永遠也波及不到自家,但就因老三的一封家書,迅速的將這一嚴峻的境況拉到了李家人的面前。
一想到那個常獵戶就是大虞朝令人聞風喪膽的長勝大將軍,江婉就后悔得只差沒有挫足頓。
當時明明從這個人的上覺到了危險的氣息,卻還是沒能阻止李延平拜師學藝,這都是自己的錯!
早知有這麼一茬,江婉無論如何都要將李延平圈在家里,哪怕這輩子一事無埋怨自己,也不能讓他跟著常獵戶出門的。到底他還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年啊。
“娘,三哥那麼厲害,三哥的師傅更厲害,一定沒事的,他說了要給娘掙誥命回來呢!”李翠一直都有讀書習字,但如今村里的學堂正式請了先生開課后,孩子倒不方便過去了。
每天除了帶著姚春花、江大丫一起打理香皂作坊,這幾天更多的時間是窩在江婉的邊,開解為三哥的事愁眉不展的娘。
“我要他掙什麼誥命!”江婉提到李延平就惱火,但人又不在,發火都沒有對象啊。
“是,一定會沒事的!”上只得應得,實則本放不下心來。
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萬骨枯。
戰場上的功勛哪是那麼好得的?到底是拜將封侯還是為累累枯骨中的一員,一切都尚未可知!
江婉只是不想嚇著李翠而已。
更殘酷的是,哪怕李延平能用九死一生博得功名就,日子也并不一定好過。
自從收到李延平的家信,江婉特地從江亭長那里拿來了很多朝廷的邸報,李家一心賺錢,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單純日子怕是要結束了。
可是了解的越多,江婉的心里越沒有底。
大虞立國已百年有余,繼位的祁氏子孫傳到現在,早沒了開業先祖的雄心壯志,奉行的是重文輕武的國策,朝中大臣們結黨營私、拉幫結派。
當今的圣上已年逾古稀,早不理朝政多年,一應政事都由丞相理,文丞相獨攬朝政,權勢滔天。
更不妙的是如今儲位空懸,皇帝的幾個年皇子之間,關于儲位的爭斗已經達到了白熱化的程度。
無論怎麼看,大虞朝都到了由盛轉衰的階段。
原本江婉想著,等李延睿科考出仕,那已是三四年后的事,儲位之爭也該塵埃落定了,新科進士人微言輕,無論如何也不該卷奪嫡的紛爭中去。
即便仕途再平庸,也不至于有命之憂。
可李延平這不告而辭的行為,直接將江婉的心吊了起來,將一直沒有放在心上的問題突然擺在了面前。
雖然李延平的年紀不大,卻有一扎實的功夫傍,又有大將軍這個師傅做依靠,從戰場上全而退的希還是很大的,只是退下來之后呢?
長勝將軍其人江婉現在也略有了解。
常家世代忠良,長期鎮守邊關。
十幾年前,大虞與西夷之間發了一場大戰,常將軍的兒子們盡數折損。得勝回朝之后大將軍辭歸再無蹤跡。
朝堂上仿佛沒有出現過這個人一般,所有勢力全無。可如今卻突然起復,凱旋之后怕是再難做閑云野鶴,恐怕目前就被攪朝堂紛爭的漩渦之中了。
那作為大將軍徒弟的李延平幾乎是連選擇的余地都沒有。
李家的將來似乎也隨著李延平的選擇全都牽系在了常將軍的上,未來如何非常渺茫。
像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這種無法左右自己人生的覺令江婉十分不爽。
李延平真是個不肖子,都穿農家老太太了,讓太太平平的過日子不好嗎?為何突然就去趟了這種渾水?
真的只想安安靜靜的養個老啊!
“娘,二嫂回來了!”
江婉還沉浸在對前路的茫然中,突然有冷風隨著李翠雀躍的聲音一同飄進屋里。
接著趙蕓娘穿一襲藕荷的棉亭亭出現在自己面前,“娘!”
在縣城幾個月的練,趙蕓娘早已不再是以前在村里時含駝背的樣子,頭上梳著城里最時興的如意高髻,簪著梅花銀簪,顯得材十分高挑,進門就讓人將一個大木箱子放到江婉面前,一件一件的往外掏買來的禮。
看著,江婉沒來由的就想起紅樓夢里王熙的樣子,這個二兒媳婦當真是發生了胎換骨的變化。
唯一不變的是見到江婉時臉上的表,獻寶似的托了一件淡紫暗紋緞面棉來到的跟前,“娘,我一看到這件棉就覺得十分合適你,要不要試試看?”
不得不說趙蕓娘的眼極好。
這一淡紫的修棉再配上白的獺兔圍巾,襯得人皮白皙,整個人看起來都和了幾分。穿在江婉的上,更是有瞬間減齡十歲的效果!
“二嫂,有沒有我的?”李翠在臨江縣城與趙蕓娘一同籌備聞香閣開張的時候,就已經建立起形影不離的親關系,這幾天都是數著日子盼趙蕓娘回來,見分禮早眼的盼著了。
“有,都有,我了誰的也不能了你的呀!”趙蕓娘沖調皮地眨了眨眼,“不過你的禮有些與眾不同哦!”
一時之間屋里的凝重被沖散得干干凈凈,滿屋都是年輕孩子的笑鬧之聲。
趙蕓娘說的還真一點沒錯,不僅給李翠帶回了服、首飾做禮,還帶回來一個人!
“娘,這就是崔先生!”
臨江縣最有名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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