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子，我看到了。”周錚接過江婉遞過來的水，兩只手力般抖著，碗里的水撒了大半，將他口的襟都打了。

好不容易哆嗦著喝了水，周錚的臉仍然一片蒼白。

“好多、好多糧食！”

“馬車進了城，向四面八方散去，我不知道到底有多個據點。”

“我只跟到城西，那兒有一倉庫大得驚人！滿滿一倉庫的糧食啊。”

周錚一邊說著，一邊顯然是回憶起了在戰場上幾乎斷盡糧絕的那些肚子的恐懼日子。

想著多并肩作戰的同袍，個個為保家衛國悍不畏死，可他們并非個個都倒在敵人的刀槍之下！

若當時口糧充足、龍虎猛，又有多人能立下戰功回家與父母親人團聚？

而造這一切的并非國庫空虛，并非天災人禍，而是有人中飽私囊故意苛扣軍糧。

“難道朝廷、難道皇上都不管嗎？”周錚仰頭問江婉這話的時候，這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虎目含淚，心定是絕至極。

江婉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被人問得啞口無言過。

也到了前所未有的無能為力。

都說在其位謀其政，可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鄉下婦人。

“會的吧。”

“到底這個大虞天下還是皇家的天下，他們肯定不能坐視不理。”江婉拍了拍痛苦的周錚。

手放到他的雙肩，既是安他也是在安江婉自己。

看到這個社會的黑暗和殘酷，而沒有任何希，怕自己會撐不下去。

至家如今已經今非昔比。

李延睿很快就可以科考出仕，李延平也可能會長為戰功卓絕的將軍。

只等他們熬出頭，就不再是任何人都能上前踩上一腳的被迫階層了。

“若是你愿意，可以空去一下這些軍糧去向的底，說不定哪天就派上用場了呢？”江婉見周錚那個樣子，估計一時半會兒的也難振作起來，想了想才道。

雖然就算清了那些幫忙銷贓軍糧的人的底細，也不一定有什麼用。

但周錚此時滿心都是憤怒和對倒在戰場上的同袍們所冤屈的無力，如果不讓他做點什麼，估計會良心難安，飽神折磨的吧。

其實江婉此時最想將這個消息送到李延平和常將軍的手里，那些在他們浴戰時卻背后刀的大臣，可是他們需要時刻提防的存在啊！

可惜在這個通靠走、通訊靠吼的時代，別說什麼‘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就算知道李延平就在京城，可并不知道的地址，也仍然無法傳遞書信。

江婉盡管還不想認命，但卻也只能無能為力的嘆了口氣。

目前能做的就是盡力經營好自家的生意，等家里底蘊充足了，大不了別讓李延平再做那個武將，遠離朝廷紛就是了。

距離端午節品酒會的日期越來越近，留給江婉和醉云樓的時間不多了。

江婉很快拋開軍糧這個無法解決的紛擾，將全副心神都投到萬師傅家正釀造的米酒上。

府城竇家酒坊的酒多用糯米釀造，江婉放在萬師傅家正在發酵的也是糯米酒。

江婉一早就在琢磨，這個糯米酒的本實在太高。

江陵府本就是南北界，既種植麥子也種植水稻。只不過水稻耕種的細程度遠勝麥子，故而江寧府種植水稻的面積不多，導致水稻的產量并不高，更何況是水稻品種中更金貴的糯米。

一石糯米的價格已經高達二兩半銀子，按照六的出酒率計算，江婉制作的這批酒本價就已經高達每斤三十五文左右。

竇家酒坊出的是釀造酒，沒有經過蒸餾的米酒，每斤糯米能出二到三斤米酒，本才七、八文錢。

這相差巨大的本價格，對醉云樓來說，無疑是當頭痛擊。

哪怕醉云樓的蒸餾酒在端午品酒會上能夠功的通過資格評定，但上市之后這本價錢就毫無優勢可言。

好在江婉所知的釀酒材料遠比竇家酒坊掌握的多。

今日李延宗連同酒水一同運回來的還有不地瓜，立刻就將目投在了這些地瓜的上。

在大虞朝，地瓜本就不是金貴之，再加上李延宗以易，將這些地瓜換回來的本已經不足半文錢。

雖然地瓜的出酒率有些低，甚至不足三，但勝在價廉，折算下來每斤酒的本卻不到兩文。

這才是真正的價廉！

更何況糯米做出來的蒸餾酒，雖然純凈無雜質風味醇厚，但口烈而且辣，這對于喝慣了低度釀造酒的府城人來說，并不見得能夠很快適應和接。

但地瓜酒典型的特點就是甜，獨特的香甜味道讓蒸餾酒并不會顯得格格不。

最難得的是，這個季節地瓜酒的發酵時間不長，二十天已經綽綽有余了。

說干就干，當晚江婉就將清洗好的地瓜蒸晾涼，再拌上酒曲之后缸發酵了。

哪怕所有該做的事都已經做過了，但江婉每天仍然有大部分時間留在萬師傅家的院子里。

為了讓醉云樓的酒能夠順利通過上市銷售的資格評定，這次不僅準備了殺手锏一般存在的蒸餾酒，也有部分釀造酒。

院子里的每一個發酵酒壇，都需要心呵護。

釀酒之事關系著醉云樓的生死存亡，李延宗沒有接著駕船出行，主攬下了江婉的日常工作，將醉云樓和聞香閣都管理起來，換購地瓜的事已經給蔡七爺的那幫兄弟幫忙了。

不同于家人的忙碌，李翠卻比平常還悠閑起來。

本來古城聞香閣分店就有馮真給他尋的管事，平常也只帶著姚春花和大丫去店里幫幫忙，順便盤盤賬。

大哥回來幫忙之后，連賬目都幫接管過去了。

再加上也要防備孫啟耀在醉云樓沒討到什麼便宜，把主意打到聞香閣和李翠的上，干脆也不讓去那邊幫忙了，每天除了在家讀書習字，更多的時間是帶了珠兒去醉云樓玩耍。

估計這個狀況一直要持續到端午節品酒會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