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娘娘。”
二人一道到了養心殿前,高公公顯然不知楚姒這時候會來,看了看后,卻又不見林清愚,只道:“世子妃,皇上已經歇下了。”
“那我在外面候著吧。”楚姒今日一定要見到皇帝,趙奕恒真以為自己的準備天無,竟敢如此猖狂了麼。
高公公見堅持,又看了看蘇貴妃:“娘娘,您子不好,到偏殿歇著吧。”
蘇貴妃知他是有意支開自己,跟楚姒對視一眼,見頷首,便也不說什麼了。
待走了,高公公才跟楚姒道:“世子妃稍候,奴才進去通稟。”
他才走不久,便迎了楚姒進去,楚姒才到屋子里,便聞到了一濃重的腥味,皇帝的確快不行了。
“來了”皇帝的聲音很弱,楚姒費力才能聽清。
“是。”
“到朕邊來。”皇帝說道。
楚姒聞言,上前幾步,在他邊立著,看了看皇帝,之前矍鑠的樣子全無,如今更像是卯足了勁用完以后的垂暮之姿。
“一直想你過來,朕老了,眼睛也花了,很多事都看得不真切了,你幫朕瞧瞧,那封圣旨上寫的是什麼字兒省得那些老糊涂糊弄朕。”皇帝輕咳,卻連抬手去角跡的力氣也沒了。
楚姒看著他床頭放著的一卷圣旨,再看了看高公公驚懼的眼神,應了聲,上前打開,可這哪里是圣旨,分明是詔。詔里寫得很清楚,傳位給太子,但卻要林清愚任攝政王,這是要太子跟林清愚反目麼。
“皇上”
“清愚是個好孩子,智謀比煊逸可強多了,若是他是朕的兒子,朕這皇位是一定要傳給”他還沒說完,又猛地咳嗽起來。
楚姒手心微,皇帝這話傳出去半句,林清愚都是個死字。
楚姒微微咬牙:“世子說過,只想寄山水”
“那可不行,太子尚不足以管理好這萬里江山,他若是走了,朕這辛苦打下來的江山可怎麼辦。”皇帝笑起來,眼皮疲憊的合著,好容易抬眼看了看楚姒,瞧見擔憂的樣子,便知也是個聰明的,道:“你幫朕保守這個,朕就答應你今日之所求,如何”
楚姒實在不明白這皇帝想做什麼,把這件事告訴自己,又讓自己保,還要答應自己所求。
“皇上”
“機會可不多,朕現在疲乏的很,說不準一會兒就睡著了。”皇帝道。
楚姒知攝政王一事暫時不可多議,便打算解決眼前事。
將五皇子縱容下屬欺凌楊盈一事說了出來,只道:“楊家世代賢良,如今楊家老將軍和將軍生死未卜,家眷卻遭如此欺凌,五皇子乃圣上之子,楚姒不敢妄議,但求皇上能給楊家一個公道”
高公公的眉都擰在了一起,皇帝卻只又咳了起來,看了看,不說此事:“黛兒現在如何”
“傷勢恢復的很好,今日已經回宮了。”
“回宮了”皇帝看了眼高公公,高公公忙道:“未曾聽聞回宮的消息。”
“沒有回宮麼”楚姒眼角微:“今日一早見跟下人說要回宮,侯府特意安排了馬車,外頭還有不貴人自己的侍從候著,我還以為貴人已經回宮了。”
皇帝看著楚姒,眸閃了閃,到底笑了起來:“你跟清愚還真是天生一對,都狡猾的很。”
楚姒垂下眉眼,心中卻腹誹,這天底下若論狡猾,誰也狡猾不過這老皇帝,以天下做賭注,把所有人都算計了進去。
皇帝見不說話,也只疲憊的擺手:“你先下去歇著吧,既然特意來陪蘇貴妃,便好好陪說說話解解悶。”
楚姒見他不提方才之事,眉心微,抬眼看了看高公公,高公公也只是低垂下眉眼,只得放下手中圣旨,轉準備離開。
走之前,皇帝卻道:“你腹中孩兒可讓太醫診出是男孩還是孩了”
“未曾。”
“嗯,回頭朕讓人去瞧瞧,正好番邦進貢了一把如意鎖,是給孩兒的,若是個兒,便封了公主,賜如意鎖吧。”皇帝疲憊的合上眼睛淡淡道。
楚姒卻面煞白,如意鎖,當年的芙兒,也有這樣一把獨一無二的如意鎖。
看著皇帝似乎已經陷沉睡,楚姒定定看著他半晌,這才轉離開。
待走了,皇帝反而睜開了眼睛。
“老高。”
“老奴在呢。”高公公輕聲道。
皇帝看著帳頂,兩眼越發的渾濁:“你去查查,楊家那妮子,到底怎麼回事。”
“是。”
“若是屬實,你幫朕擬旨,敕封趙奕恒為郡王,終不得踏出五皇子一步。朕不能寒了老將軍的心。”皇帝垂下眼睛道。
高公公卻是震驚的不行,敕封郡王。豈不是等于由親王直接降了一級,雖為皇室宗親,這卻是相當于將五皇子趕出了皇族一般。
“皇上,這懲罰是不是太重了些,畢竟五皇子也是”
“你這老頭,怎生還不聽話了。楊家為了朝廷,就剩下這一個孫子孫了,如今清愚的媳婦兒都告到了朕面前來,朕若是還視而不見,得寒了多人的心。太子登基,最需要的就是他們的支持,朕不能讓天下百姓再陷紛爭之中。”皇帝說完這段話,額頭都沁出了細汗,他太累了,累得連一個字也不想說。
高公公聞言,垂首應是。
皇帝歇了會兒,又道:“去把黛兒接回來吧,安置在云素宮,不要再讓來養心殿。”
高公公又急,提醒道:“皇上,元素宮是給公主們住的宮殿,貴人”
“就安置在那兒吧。”皇帝說罷,沉沉睡去,鼻息已經弱的幾乎探不出來,高公公知道,皇帝已然命不久矣。
楚黛兒從僻的暗巷出來時,脖子上可見鞭子打的疤痕,上了馬車便道:“先回侯府。”
“娘娘,宮里傳來消息,讓您回宮。”旁人道。
楚黛兒心中一沉:“什麼時候傳來的消息”
“就在世子妃進了皇宮以后”
“楚姒”楚黛兒幾乎咆哮出聲。
“娘娘”
楚黛兒想起方才娘親的鞭子和趙訓炎的不屑,心中的怒火似乎要將焚毀一般:“那就先回宮”回了宮也一樣有法子出來,老皇帝還不知自己是他兒,若是知道了呢他會不會后悔他當年若是不濫,不拋棄娘親,自己也不會這麼多苦,他一定要后悔,一定要幫自己殺了楚姒,殺了他們,還給自己本該富貴榮華的一生
同樣意料不到的,還有趙奕恒。
置完楊盈,他已經預料得到往后楊盈會怎樣折磨楚姒,楚姒不能殺,就會日日夜夜如同鉆心之蟲般噬咬著楚姒,讓沒有一日安寧。楚姒沒了安寧,林清愚也就不會有安寧
至于楚黛兒口口聲聲說能幫自己,但他并沒有抱太多期,他還是要靠自己,只不過說趙訓炎也有一幫死士,那不如來個將計就計
“來人。”
“爺,有何吩咐”
趙奕恒負手立在廊上,眸中帶著冷意:“吩咐下去,趕來的死士只留三分之一來京城。剩下的人,去給我找出趙訓炎蓄養的死士,找到后,想辦法使他們進京”
“是。”
瞧著吩咐下去了,趙奕恒還在想著如何從楚黛兒里挖到更多趙訓炎的信息,趙訓炎想坐收漁翁之利,自己何不做那漁翁,讓他跟太子鷸蚌相爭,兩敗俱傷
正想著,外面來了圣旨,敕封他為東郡王。
“郡王”趙奕恒怔住,皇帝之子要封也是親王,郡王不過是分給那些文武大臣的榮譽之稱,自己乃是皇上之子,被封為郡王,栽史冊便是個大笑話:“是不是弄錯了”
宣旨的公公笑著將圣旨到他手上:“這是皇上親口下的旨,郡王,不會錯的,您可是眾多皇子中,第一個封王的呢,封地在東縣。”
趙奕恒面鐵青,就算封王,這哪里是什麼獎賞,分明就是懲戒。
“對了,皇上還有口諭,即日起,東郡王不可踏出王府一步。欽此”那公公又道。
趙奕恒聞言,鷙的看著他:“多謝父皇恩賜”
公公淡淡一笑,不敢多留,帶著人便離開了。
趙奕恒看著手中圣旨,恨不得直接撕碎,旁人忙勸道:“爺,不能撕,罔顧皇恩的罪名不小。”
趙奕恒現在是有氣不能撒,還了個笑話。
“東郡王,東縣,東縣是個什麼東西,邊陲的不之地,父皇這是打算再次流放我嗎”趙奕恒紅了眼睛,腦海中卻不斷想起皇后的話,他不過是太子的一塊墊腳石
“爺,方才奴才打探過,好似是楚姒進宮以后才”
趙奕恒的拳頭咯咯作響,可現在萬事尚不備,東風尚未到來,這口怒氣就是夾雜著刀子他也得咽下去。
“楚姒”趙奕恒冷笑起來:“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你”
楚姒才不管他想不想殺自己,現在坐在宮里,聽著林傅傳來的消息,心口怒氣總算是消了一些,這會兒林清愚也急急過來了,一來便帶著四五個太醫,紛紛上前給把脈。
“怎麼了”楚姒廊邊的凳子上,一臉茫然。
林清愚嚴肅的看著:“皇上想問男。”
楚姒啞然,半晌,那些太醫們紛紛搖頭。
林清愚見此,慌了起來:“怎麼了世子妃是不是出了事”
劉太醫笑起來:“平日里見世子爺總是一副萬事盡在把握的樣子,如今倒難得見你慌張,這話我可不能現在告訴你,我得多看看世子爺慌張的樣子。”
林清愚啞然,跟楚姒對一眼,便知沒有大礙。
劉太醫見他又淡定了,這才笑著道:“世子妃沒事,孩子也沒事,但不知為何,尋常有了兩個月孕之后,應該能馬上查出來男的,但是世子妃這脈象卻虛浮的很,探不出來。”
“探不出來就探不出來吧,左右生出來就知道了。”林清愚松了口氣,讓林傅把這些太醫們全部請出去了,小福兒見狀,自覺地退下了。
林清愚將抱在懷里,道:“楊家的事我聽說了。”
楚姒將頭靠在他懷里,有些悶悶的:“我能保住楊家嗎”
“自然能。”林清愚攬著:“楊家人幾次遇險,若不是你,哪里還有什麼楊家。”
楚姒越聽越覺得悲涼,楊家世代忠臣,可以說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卻要一個小小子來周旋才能得以保全。
“我今天去皇上那里告狀了”楚姒撲在他懷里道。
林清愚輕輕拍著的肩膀,溫道:“我知道,不打的。”
聽著他的安,楚姒覺得心口的悶氣出了不。
溫熱的風吹過來,吹垂在后的青,竟就這樣沉沉的睡了過去。
林傅中途過來,林清愚趕忙讓他聲音小些。
林傅這才輕手輕腳的靠近,小聲道:“發現蔣家人了。”
“瑤兒郡主可在”他小聲問道。
林傅搖頭:“查探不出來,但八在。”
林清愚思慮半刻,才道:“準備一下,晚上手。”若是再不手,只怕趙訓炎也會手。
“是。”林傅退下,看了看他懷里的楚姒,略有些擔心:“這幾日世子妃來回奔波,疲累不,而且總是會突然暈過去。”
林清愚頷首:“我知道,方才太醫查看過,我一會兒會下去問問。”楚姒出現異常,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林傅見他應了,這才退下。
看著懷里的人兒,林清愚試著喚了兩聲,可突然就睡得很沉。他抬手輕輕放在的額頭,并無異常,這才將抱起送回了房中。
吩咐小福兒照顧好以后,這才轉頭去了殿外,太醫們等候已久。
“怎麼樣”
“沒有問題。”劉太醫皺眉道:“可據世子所說,世子妃經常會突然一下陷睡眠,這件事我們還真從未見過,但從世子妃的脈象上來看,的并無異常,只是虛了些而已。”
幾個太醫頭接耳,也是沒有結果。
“我知道了,你們都先回去吧。”林清愚道。
幾個太醫連忙退下了,他才回頭看了看楚姒的院子,提步往外而去。
楚姒自己醒來的時候,已經天黑了,小福兒正撐著臉坐在一旁直打瞌睡。
“去床上睡著吧。”楚姒道。
小福兒聽到聲音,猛地驚醒,瞧見醒了,這才欣喜道:“小姐您沒事兒了。”
“我不過是睡覺而已。”楚姒淡淡笑道,心卻提了起來,又做夢了,夢里的記憶越來越模糊,甚至慢慢的快要忘了自己的死,忘了芙兒的存在。不想讓他們擔心,什麼也沒說,只是默然起了,自己倒了一旁的白水喝了,才倚靠在暖榻上,看落日余暉。
小福兒定定看著的側臉,廓都好似要虛化進了那天邊的霞里,一個激靈,忙上前抓著的手:“小姐可得照看好自己,不能出事了,不然奴婢也不活了”
楚姒莞爾:“放心吧,死不了。”
小福兒反應過來,忙拍打自己的:“瞧我這破,盡說瞎話呢,小姐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
楚姒淡淡笑著,看著鮮活的小福兒,心好了不。
晚膳過后,蘇貴妃也來了,外面天已經完全黑了,蘇貴妃一胭脂紅的廣袖宮袍,頭上的金簪卻是了不,面上描著淡妝,看起來十分素凈。
“醒了。”蘇貴妃瞧著從暖榻上起,只著一素常服的楚姒,笑道。
楚姒行了禮,蘇貴妃忙上前將扶起,拉著在一旁坐下:“今日去見皇上,可還好”蘇貴妃眼里閃著,自去見過皇上后,楚黛兒便回了宮,安置在了云素宮,趙奕恒更是貶為郡王,這實在是太匪夷所思,若是楚姒便有這樣的能耐。那林清愚呢,是不是也遠在太子之上
楚姒知想問什麼,只笑道:“皇上子不好,楚姒未敢多打擾,只是去的時候,聽到有人上了折子,替侯府喊冤,倒是聽了一下。”
“哦,是嗎誰上的折子,喊的什麼冤呢現在折子都是太子在管,竟都送去皇上面前了,怕是哪位貴人吧。”蘇貴妃似尋常般笑問道。
楚姒看,幾月前見還是風韻猶存,如今便是已呈年老衰敗之像。
“不知是誰,只是說侯府莫名傷了楚貴人,定是有人陷害,其他的話我也聽不太懂,便沒記著,而后皇上便打發我出來了。”楚姒笑道,神如常,看不出一的異樣。
蘇貴妃是個人,可卻在楚姒上沒有找到半點撒謊的影子,又探問了幾句,仍舊是沒有線索,這才起了。
楚姒起跟上,將送到殿外。
“好了,你有子,別太累,之前繁兒懷孕的時候,也是如此”蘇貴妃似悲切般輕嘆一聲:“可憐了我的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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